他看着李靖的“忘恩负义”，看着太乙的“义正辞严”。


    看着那群愚民的“群情激愤”，一股怒意和“果然如此”的嘲讽在心底翻腾。


    这就是天庭，玉虚宫和人间对待龙族，妖族的方式！


    这就是他申公豹，一个异类，永远无法真正被接纳的证明！


    他看着太乙屏幕上的脸，看着那张自以为是的胖脸，心中冷笑。


    上报天庭？很好，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魔童敖光端坐着，但身躯在微微震颤。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龙族的希望，被当成贼、妖孽肆意羞辱。


    陈塘关百姓的谩骂，李靖的咄咄逼人，太乙的威胁，每一句都像尖刀剜在他的龙心上。


    屈辱！滔天的屈辱！这就是龙族在天庭和人间眼中的地位！


    千年的镇压，换不来丝毫尊重，只有变本加厉的践踏！


    他看着儿子茫然无措、试图用袖子遮挡的样子，心如刀绞，更有一股深沉的怒火在海底酝酿，几乎要冲破他表面的平静。


    既然已经和玉虚宫撕破了脸，那就撕破的彻底一点吧！


    魔童太乙真人看着自己喊出“揭露龙族罪行”时那副自以为主持公道的模样，胖脸一阵红一阵白。


    当时他确实觉得抓住了偷灵珠的元凶，义愤填膺。


    可此刻，看着敖丙被揭穿身份后那孤零零、茫然绝望的背影。


    再结合之前敖丙出手相助的事实……他感到一丝迟来的、沉重的尴尬。


    他是不是……太冲动了？那句“上报天庭”，似乎成了压垮敖丙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偷瞄了一眼元始天尊的方向（如果天尊也在“看”的话），又看看身边玉虚宫弟子们或惊诧、或鄙夷、或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有点发虚。


    “……披鳞带角之辈，窃珠之贼，也敢登岸现眼？”


    玉虚宫弟子的方向，又一句刻毒的嘲讽清晰地飘了过来。


    “果然是血脉卑贱，贼性难改，偷窃灵珠，妄图染指天命？”


    “龙族……呵，也只配在那海底淤泥里苟延残喘。”


    “原来是披鳞带角的孽畜，难怪行此鸡鸣狗盗之事，窃取天地灵珠。”


    “龙族？不过是被镇压在海底的囚徒罢了。贼心不死，竟敢觊觎灵珠？”


    “天尊当年一念之仁，看来是错了。骨子里的卑劣，改不了。


    “区区水族，也配染指灵珠妄想大道？”


    “那印记在他额上，真是明珠蒙尘，污了灵珠的清净，偷来的东西，终究是祸根。”


    “可怜李靖一家，被龙族毁了。”


    “哪吒真可怜，被迫成为魔丸，活三年就要死了。”


    “成为魔丸的哪吒可悲可叹，居然还和敖丙成为好朋友？要我的话，早就把敖丙弄死夺回灵珠了。”


    “啧啧啧，龙族之人真是阴险，偷了灵珠还要去和哪吒做朋友。”


    “哪吒当他是唯一的朋友，敖丙呢？啧啧啧……”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魔童哪吒的咆哮如同惊雷，在封闭的观影厅内炸开，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小爷我是魔丸怎么了？小爷我乐意！什么破灵珠魔丸，老子不在乎！”


    “披鳞带角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再嚼一句舌根，小爷今天就把你们的牙，一颗颗掰下来，打碎了给你们塞回肚子里去！”


    魔童恶狠狠地瞪向玉虚宫众人，像一头护食的小狼崽：“听见没有？！他是我罩的！”


    魔童哪吒的手摸索了一下，带着点不管不顾的蛮横，终于一把抓住了敖丙还在发抖的手腕。


    又冰又凉，哪吒抓得很紧，像抓住一块浮冰。


    敖丙被哪吒灼热的手碰到，猛地一颤，他却没挣脱。


    玉虚宫众人听见哪吒暴怒的声音，感受到头顶正在聚集的雷云，识相的闭嘴了。


    他们不是怕了哪吒，而是怕了这里的天雷惩罚。


    黑神话哪吒和悟空对视一眼，嘴角都勾起一抹相同的弧度。


    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某种肌肉的痉挛。


    有趣，又是天庭，又是罪行，天庭的把戏可真是几千万年来都是一样啊！


    天庭：那又怎样？好用就行。


    他们太熟悉这套把戏了。


    这个把戏像一张织了千万年的网，粘稠、冰冷、布满倒刺，谁碰，谁血肉模糊。


    偷?黑神话哪吒听着他们说龙族偷了灵珠，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


    灵珠也好，魔丸也罢，不过都是那些云端之上玩弄的筹码。


    给谁，不给谁，从来由不得下界蝼蚁置喙。


    龙族?不过是被天庭摁在海底淤泥里喘息的另一群可怜虫罢了。


    偷?他们敢吗?他们配吗?顶多，是捡了别人丢弃的、或者故意扔下的饵食。


    龙族也好，魔丸灵珠也罢，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挣扎得越用力，线就勒得越紧，越深。


    指望靠救人来赎罪?靠藏匿身份来换取认同?这念头本身，就比海底最深的海沟还要幽暗绝望。


    神?魔?不过是力量大小的区别。


    当你有用时，你是降妖除魔的“神”；当你碍眼时，你就是必须铲除的“魔”。


    神是什么？高坐云端？冷眼旁观人间自生自灭，偶尔施舍点虚伪仁慈？


    魔又是什么？生来背负原罪？被恶意滋养长大？被推着走向万劫不复？


    人性又是什么?那东西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推敲。


    扒开那层薄薄的、名为礼义廉耻的皮，底下蠕动的全是赤裸裸的利己和趋利避害的本能。


    黑神话哪吒微微偏了下头，颈骨发出极轻微的“咔”一声轻响。


    过往那些记忆碎片像冰冷的刀片，在意识深处刮过，没有疼痛，只有一种麻木的凉意。


    都一样，无论你是天生魔丸，还是身负灵珠。


    只要你“非我族类”，只要你“形貌有异”，只要你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路，你就是妖孽，是祸害，是必须被喊打喊杀的存在。


    理由?理由多的是，偷灵珠?祸乱陈塘关?或者仅仅因为你生来如此。


    精彩，真是精彩的众生相。


    一种极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愉悦，像冰蛇一样缓慢盘踞上哪吒的四肢百骸。


    这扬景像一面污秽浑浊的镜子，里面映照出世间最真实、最破败不堪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