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坐姿挺直，带着股独有的傲气，此刻却微微前倾，像一尊绷紧的石像，死死盯着前方光影变幻。


    画卷上，那抹熟悉的冰蓝身影决绝地冲向翻滚的雷云。


    申公豹的下颌线骤然收紧，搁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起，指甲几乎要抠进坚硬的扶手。


    “敖…丙！”一声低吼从齿缝里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真的是敖丙那傻小子！


    敖丙那小子…那小子竟敢？！他精心谋划的一切，龙族翘首以盼的翻身之机，竟被这傻徒儿用如此愚蠢的方式…葬送了！


    画卷里，万龙甲展开，巨大的龙首昂然直面天威。


    申公豹的呼吸窒了一瞬，那是龙族最后的希望，是海底深渊里无数双眼睛日夜期盼的象征！


    他仿佛能听到敖光托付万龙甲时，那沉重的叹息。


    敖丙，你怎敢…怎敢为了一个注定要死的魔丸…


    万龙甲上细密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申公豹的瞳孔跟着那些裂痕猛地一缩。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往前倾了几分，像是在抗拒那即将到来的崩碎。


    他看着荧幕里自己最后望向敖丙方向的那一眼，那里面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被强压下去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仓惶。


    去找敖光…救他…那一刻，什么宏图霸业，竟被一个念头压倒——保住那傻小子的命！


    敖丙刺耳的惨叫声从画卷上传来，申公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搁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指节捏得更紧，几乎要嵌入进去。


    一丝极细微的抽气声，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疼？不，是怒火！是这傻徒弟自找的！为了那个哪吒…值得吗？！


    看着画卷里，敖丙忍着剧痛，竟还朝那魔丸伸出手，脸上还带着那种…那种让申公豹火冒三丈的、该死的认真！


    “混账！” 申公豹低咒出声，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朋友？可笑！那是魔丸！是注定毁灭的灾星！是他计划里必须除掉的障碍！


    敖丙，你竟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朋友”二字，赔上龙族万年筹谋，赔上…你自己？！


    真的值得吗？


    看着俩人吞噬天劫？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像是看到绝境中意外撕开的一道缝隙。


    但随即被更大的阴霾覆盖——就算能吞一时，又如何？天劫之威，岂是尔等之躯能承受？！


    他却死死的看着那红蓝交织的中心，眼里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担忧，期盼。


    但是最后俩人却被天劫吞噬，申公豹猛地向后靠回椅背，仿佛被那光芒灼伤了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刚升起又被碾碎的希望…就像他看着敖丙冲进天劫时，自己心底深处那点渺茫的、救他性命的指望。


    看着那一行行花花绿绿的文字开始飘过——那些所谓的“弹幕”。


    申公豹更是被气的一个仰倒，他徒儿被天劫劈的生死未卜。


    那些弹幕说的都是些什么？气死豹了！


    「…各自被天命锁住…茧里困着的，是彼此眼中那个永不屈服的倒影。」


    天命？倒影？无病呻吟！敖丙的天命是重振龙族，不是陪那魔丸送死！


    「一次温柔的小别重逢。」


    “哼！” 一声嗤笑毫不掩饰地从他鼻腔里哼出，带着浓浓的不屑。


    千万年？小别重逢？荒谬绝伦！不过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临死前的臆想！


    「我的妈呀，你就是我的半身，我的灵魂伴侣…爱情和友情都无法衡量我们，我们只是彼此的唯一……」


    半身？灵魂伴侣？敖丙是他申公豹的徒弟！是龙族的希望！怎么就跟那魔丸扯上这种腌臜关系！？


    「《我是你的贪婪多疑和占有，你是我的真诚纯洁和爱》」


    “放屁！” 这次他几乎是咬着牙骂出来的。


    贪婪多疑？占有？他那是为了龙族！为了敖丙能摆脱海底炼狱！


    真诚纯洁？爱？！敖丙的真诚和纯洁，应该用在光大龙族上，不是浪费在魔丸身上！


    「“以为是初遇，其实是重逢”……」


    申公豹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含金量？狗屁不通！不过是巧合，是太乙那蠢货当年分珠不力的孽债！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一段也算是龙族整个族群在抵抗天界…就好像整个海底被压的龙族在抵抗命运的不公……」


    看到这句，申公豹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万龙甲…那碎裂的龙甲…海底无数同族的心血和期盼…敖丙，你听见了吗？


    这就是你用万龙甲换来的？！抵抗天界？


    是用整个龙族的希望做赌注，去赌一扬毫无胜算的意气之争！


    一股沉甸甸的、名为“辜负”的巨石压上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随之涌起的，是更深、更尖锐的疼惜——


    为了那傻徒儿，也为了那海底无数双绝望的眼睛，他辜负了敖光的托付。


    「都不敢想申公豹当时看到他去顶天雷的时候有多崩溃。」


    申公豹的嘴角向下撇得更厉害，眼神阴郁得能滴出水。


    崩溃？他申公豹岂会崩溃！是愤怒！是这徒弟不争气的愤怒！


    是计划毁于一旦的愤怒！他强行压下心底那丝被戳中的狼狈。


    敖丙，我该拿你怎么办？既然你喜欢哪吒，喜欢到连自己性命都不顾，那我还苦口婆心教导你什么？


    以后我不管你了！


    申公豹虽然这样想，可是看着前面敖丙的背影，还是说不出狠话来。


    这天劫咒是天尊下的，威力巨大无比，他们怎么可能硬扛天劫？


    法宝……对，要是敖丙拥有足够多的法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申公豹身上除了他自己的本命法宝雷公鞭，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申公豹猛的看向玉虚宫众人的方向，这些人身上的法宝可都是顶级的。


    既然已经和他们撕破了脸皮，那更破一点又怎么了？


    那些法宝放在那些不思进取的废物身上也是明珠蒙尘，还不如给他徒弟挡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