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上，敖丙的魂魄融入哪吒肉身，画面角度刁钻。


    引得几条弹幕飘过，说着“接吻”、“灵魂替我爱你”之类的话。


    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黑悟空歪靠在椅背上，一条腿曲起，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晃悠着。


    他没看屏幕，反而斜睨着身旁的黑哪吒，嘴角咧开一个戏谑的弧度。


    “小哪吒，”他声音带着惯有的、磨砂般的质感，“瞧见没？你这‘小时候’玩得挺花啊？”


    “肉身说进就进，嘴儿说亲就亲。”


    “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也就是抢点吃喝，砸点东西，可比不上你这……深入交流。”


    黑八戒在一旁吭哧吭哧地笑了，小小的身躯跟着颤动，像一团发酵过度的荞麦面团。


    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口水，附和道：“就是就是，猴哥说的在理。”


    “三太子，你这交朋友的法子，老猪我可学不来，代价太大，肉身都交出去了，嘿嘿。”


    黑哪吒抱着臂，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画卷上的光在他冰冷的金属甲胄和苍白皮肤上流淌，那双死寂的眼盯着屏幕，对悟空和八戒的调侃置若罔闻。


    只是那紧抿的唇线似乎更绷直了些，指关节也微微泛白。


    但奇怪的是，那并非全然是怒气，更像是一种极深的疲惫里，掺进了一丝极淡的…暖意和笑意？


    那种毫无顾忌的打闹，直白的玩笑，是他在这冰冷塔座和更冰冷的“父权”下，早已绝缘的东西。


    他其实是喜欢的，只是那喜欢被层层的冰壳和尖刺埋得太深，深到他本人都快遗忘。


    画卷里，李靖正说着那句：“规行矩步，秉明天尊……”


    黑悟空嘴角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敛去，眼中金光微闪。


    黑八戒也收敛了笑声，胖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里曾因为“规矩”饿得发慌，也曾因为“不规矩”挨过不知多少打。


    “嘿，好一个‘规行矩步’。”黑悟空的声音冷了下来。


    “听得俺老孙牙酸。八戒，你信那劳什子玉虚宫会‘明察秋毫’吗？”


    黑八戒哼哼两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信他？不如信老猪我能一口吃成个星辰大小！”


    “哪个庙里没冤死的鬼？哪条‘规矩’底下没压着几副骨头？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他想起某些并不愉快的往事，比如那碗没能吃饱的饭，比如那条走得无比艰辛的路。


    他们的对话，他们的神情，都浸透着一种经历过极致黑暗后的了然与讥诮。


    本性或许未改，但天真早已碾碎成尘。


    就在这时，黑神话李靖冷哼一声。


    他目光定格在黑哪吒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弃与审视。


    仿佛看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件失败的、碍眼的作品。


    轻松的氛围瞬间荡然无存，空气骤然冻结。


    黑李靖的视线越过荧幕上那个为护陈塘关而对龙王咆哮的小哪吒，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十分的难听。


    “孽障便是孽障，无论何时何地，只会招惹是非，与邪魔歪道为伍，不成体统。”


    这话明着指屏幕里的魔童哪吒，实则句句戳向黑哪吒。


    黑悟空慢悠悠地转过头，火眼金睛眯起，里面跳动着危险的光。


    “李天王，你这是指桑骂槐的本事见长啊？”


    “怎么，那边的龙王刚摁完那个你，你这口气没处撒，跑这儿来找存在感了？”


    黑八戒立刻接上，阴阳怪气：“哎呦喂，李天王，好大的官威啊。”


    “您老人家除了会拿着那座破塔念叨‘规矩’，还会点别的吗？哦，对了，还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屏幕里那个你差点被一巴掌拍进墙里抠不出来，要不是你口中的‘孽障’爆发，陈塘关当时就没了。”


    “怎么，这‘规行矩步’换来的就是让人摁着揍？”


    “这‘秉明天尊’求来的就是老婆孩子一起被踩在地上？”


    “这道理，俺老猪读书少，听不懂，您给细说说？”


    黑李靖被这两人连削带打，噎得脸色铁青。


    他自然说不过这两个历经磨难、嘴皮子淬过毒的家伙。


    尤其是，他们的话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处——屏幕里那个他的无力与天真。


    怒火无法向悟空和八戒宣泄，他们太过强大，也太过不羁，不受他掌控。


    于是，所有的愠怒、羞愤，便尽数转向了他唯一能完全掌控、也最憎恶的对象——黑哪吒。


    “逆子！”黑李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废话，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嗡——


    一座玲珑宝塔的虚影在他掌心浮现，金光流转。


    几乎在同一时刻，黑哪吒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扼住咽喉，所有动作瞬间停滞。


    他闷哼一声，从座椅上滑落，重重跌倒在冰冷的地面。


    咔嚓……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他体内传出。


    并非骨骼，而是那具莲花化身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扭曲、压迫。


    无数道暗金色的锁链虚影凭空出现，死死缠绕在他身上。


    深深勒进甲胄，嵌入手腕、脚踝、腰腹、脖颈……甚至穿透虚影，直接作用于他的魂魄本源。


    锁链急速收紧，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尖鸣。


    黑哪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蜷缩成一团，指甲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咬紧牙关，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却硬是没有一声求饶或惨叫。


    那锁链勒破甲胄，深深陷入皮肉，甚至能看见身体被勒得变形。


    但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种淡薄的、近乎透明的液体，散发着极其清冽莲花香气。


    那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与眼前这残酷的景象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悖逆。


    他苍白的皮肤下，青黑色的经络暴起，那双死寂的眼睛死死瞪着李靖。


    空洞倒映着黑李靖模糊的光影，仿佛灵魂正在被寸寸碾碎。


    “老匹夫！”黑悟空暴喝一声，身影原地消失。


    下一瞬，清脆无比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观影厅！


    黑李靖甚至没看清动作，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他整个人离地飞起，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旋转了整整三百六十度。


    才像一袋破垃圾般砸落在远处的墙角，头盔歪斜，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