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气得跳脚，指着申公豹：“你你你……师弟，当时敖丙也在哪吒身上，他们一起尿的！”


    “嗯？”申公豹一个眼神扫过来。


    太乙瞬间噎住，悻悻放下手，抱头哀叹：“我的名声啊……全完了……”


    太乙摸着头，奇了怪了，我是师兄，我咋在师弟面前还心虚呢？


    哪吒才不管他，凑到敖丙耳边，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


    “哎，敖丙，你说那仙露要是囤个半年，会不会更‘浓郁’？下次我们……”


    敖丙的耳朵被哪吒弄的痒痒的，微微离哪吒远了点。


    哪吒下意识靠近敖丙，继续说道：“我们下次多带点进去，争取让每个玉虚宫的人都喝上。”


    敖丙退无可退，只能任由那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耳朵上。


    现在是大哪吒的哪吒，他和敖丙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怪异。


    从哪吒身后看，就好像他把敖丙搂怀里一样。


    殷夫人突然知道之前自己看吒儿和敖丙相处方式不对劲在哪里了。


    现在大吒儿和敖丙相处起来，居然就一点都不违和了。


    玉虚宫


    观影厅内一片死寂。


    画卷上的光影定格在哪吒拍着太乙胳膊说“我师父也粗鄙得很”的画面上。


    元始天尊端坐，面如平湖。


    他手中的玉杯方才还盛着昆仑仙露，此刻被轻轻置于案上，未溅起半分涟漪。


    他眼帘微垂，闭目不语，周身气息却沉了下去，压得偌大的观影厅喘不过气。


    无量仙翁的脸，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最后一片煞白。


    他眼睁睁看着光影里自己乐呵呵地品咂，还赞了一句“特别浓郁”，甚至吩咐“以后都要延用这次的工艺”。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奇耻大辱！


    他活了无尽岁月，何曾受过此等羞辱？还是当着师尊和满宫弟子的面！


    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胸腔剧烈起伏，宽大道袍下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战栗。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光影里太乙那心虚推辞、仓皇欲逃的背影上，最后又转到那蹦蹦跳跳的魔童哪吒身上。


    杀心骤起。


    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若非师尊在此，他即刻便要撕开这，去将那魔童哪吒擒来，投入炼丹炉中煅烧万年！


    还有太乙！教出这等孽障，罪该万死！


    “岂有此理！”


    一声怒喝终于打破了沉寂。


    一位玉虚宫弟子猛地站起身，指着画卷，手指都在发抖，但是就是不能发出声。


    只能用意识疯狂交流，表达自己得不满「罔顾人伦！不识礼数！污秽仙庭！这……这成何体统！」


    「岂止是无礼！简直歹毒！竟敢……竟敢如此亵渎仙露，愚弄仙翁！」另一弟子愤然接口。


    「魔丸便是魔丸！根性劣顽，冥顽不灵！太乙师伯竟还将其视若珍宝，岂非眼盲！」


    「我玉虚宫清净圣地，竟遭此子如此玷污！此事绝不能就此作罢！」


    声讨之声顷刻间如潮水般涌起，群情激愤。


    他们本就对太乙真人收徒魔丸一事多有微词，只是先前见魔丸神通，太乙又是师尊最宠的弟子，不好发作。


    如今见这未来片段中哪吒如此荒唐跋扈，竟让仙翁饮下……那污秽之物。


    心中积压的不满与鄙夷瞬间找到了出口，喷发出来。


    一时间，玉虚宫弟子意识内斥责声、怒骂声不绝于耳，皆是对哪吒的声讨和对太乙的埋怨。


    但无量仙翁的怒火已无法遏制，他霍然转身，面向元始天尊。


    躬身一拜，声音因极力压抑愤怒而嘶哑扭曲：“师尊！您都看到了！”


    “这魔童顽劣至此，无法无天！不仅亵渎仙宫，更……更……其行径人神共愤！”


    “太乙师弟管教无方，纵徒行凶，亦难辞其咎！”


    “请师尊允我，即刻将那魔童擒回玉虚宫，严加惩处！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他话音落下，身后众弟子意识内的怒斥声也渐渐平息。


    所有目光都汇聚到始终闭目不语的元始天尊身上。


    压力，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厅堂。


    元始天尊缓缓睁开眼，眸中无喜无怒，一片深寂。


    仿佛刚才那荒诞不堪的一幕从未入他之眼。


    他目光淡淡扫过下方，在无量仙翁那因暴怒而略显狰狞的脸上停留一瞬。


    又掠过那群情激愤的弟子，最后，竟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那画卷定格处——太乙正手忙脚乱推着哪吒逃离。


    又看见远处一脸讨好，笑着看他的太乙。


    你啊你，尽知道闯祸。


    “唉。”


    一声极轻的叹息，若有若无，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生灵的耳中。


    这一声叹，意味难明，是失望？是无奈？亦或是……别的什么？


    元始天尊并未看暴跳如雷的无量仙翁，只是缓缓道：“魔丸天命，自有其轨，太乙受命，亦有其责。”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观影，乃观未来之可能，非定论之果。心浮气躁，徒惹嗔念，于修行无益。”


    无量仙翁一愣，急道：“师尊！难道就任由这孽障……”


    “无量。”元始天尊打断他，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你的嗔心，太重了。”


    无量仙翁浑身一僵，如遭雷击，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师尊竟未半分斥责那魔童，反而点醒于他？这……这……


    元始天尊不再多言，复又闭上双眼，仿佛入定而去。


    仿佛那未来影像中，被饮下肚的并非污秽，而只是寻常清水；那喧闹荒唐，亦不过是清风过耳。


    师尊竟是这个态度？


    玉虚宫弟子们面面相觑，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只得悻悻然收声。


    垂首而立，心中却更是将那魔童哪吒骂了千万遍。


    若非他，怎会令仙翁受辱，令玉虚宫蒙羞，更令他们在天尊面前如此失态？


    无量仙翁僵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师尊的轻描淡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难受。


    那口闷气堵在心口，咽不下，吐不出，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死死攥紧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知道师尊偏爱太乙师弟，可是没想到师尊竟然偏爱到如此地步！


    他缓缓直起身，不再看元始天尊，目光阴鸷地转向那画卷。


    光影虽已定格，但那魔童嚣张的模样、太乙仓皇的背影。


    还有自己那句“特别浓郁”，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中反复盘旋。


    严加惩处？师尊不许。


    但此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无量仙翁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寒意。


    明的不行，自有暗的法。


    封神大业即将开启，变数丛生，一个“意外”陨落的魔童，又算得了什么？


    太乙，你护不住这孽障！这泼天的羞辱，定要你用徒弟的血来偿！


    他不再说话，周身散发的冷厉气息却让周遭弟子胆寒，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死寂之中，先是一声极细微的“噗嗤”，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猛地被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