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已矣，重要的是当下与未来，申道长所为，李某虽不敢苟同。”


    “但其情可悯，其志……亦非全然为私。”


    “既同在观影，知前因后果，便是机缘。未来劫难，仍需我等同心协力。”


    殷夫人也温声道：“是啊，申道长，家人团聚是喜事，莫要让过往阴影遮蔽了眼前人。”


    申正道听着众人之言，看着身前倔强隐忍的大儿子、哭成泪人护兄的小儿子。


    再看向为他们说话的龙族和李靖一家，胸膛那股怒气渐渐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是心痛，是酸楚，也有几分释然。


    他长叹一声，那声叹息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


    他伸出手，没有再打骂，而是重重地拍了拍申公豹的肩膀，又揉了揉申小豹的头发。


    “公豹，”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路走错了，爹不能不骂。但爹……也心疼。”


    就这么一句话，让申公豹一直紧绷的脊梁，几不可查地松塌了一分。


    他依旧没有抬头，但紧握的拳，慢慢松开了。


    申正道后退半步，跌坐在座椅里。


    他看着大儿子始终低垂的头，忽然明白那些结巴、那些迟疑从何而来——那是在无数个谨小慎微的日夜里磨出来的恐惧。


    他想起百年前孩子出门前，少年回头笑着说：“爹放心，我必光耀门楣。”


    那时谁都没料到，这条路会走得如此艰难。


    “公豹，”申正道的声音疲惫下来，“抬头。”


    申公豹不动，他害怕看见爹失望的表情。


    申正道加重语气：“我让你抬头！”


    申公豹终于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没眼泪。


    “爹教你正直，不是教你愚直。”申正道一字一句道，“受委屈可以回家，不能害人。”


    申公豹喉结滚动：“回家……说什么？说玉虚宫瞧不起妖修？说他们从不正眼看我？”


    他第一次直视父亲：“您以我为荣，我怎能回来哭诉？”


    申小豹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哥不当神仙了！回家教我修炼！我以后养你！”


    申小豹抽噎着，紧紧抱住哥哥的胳膊，仿佛怕他消失一般。


    申正道叹了一口气，“回家吧，天大的事，爹陪你扛。”


    申公豹胡乱抹了一把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敖光与敖丙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缓缓坐回原位。


    李靖与殷夫人对视一眼，目光中也流露出些许宽慰。


    哪吒则扭过头去，假装对画卷突然又产生了浓厚兴趣，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观影厅内再次安静下来，一种混合着悲伤、理解、释然与淡淡温暖的复杂气氛在无声流淌。


    申正道看着画卷上被岩浆淹没的大儿子，扯了扯嘴角。


    别人都觉得好笑，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申小豹听见父亲很轻地说：“他小时候，最怕疼。”


    罗小黑


    那画卷上的光影流转，映出陈塘关外的喧嚣与挣扎。


    观影厅内却是一片沉寂，不同世界的观者静默地看着另一个时空中妖与人的纠葛。


    风息看着画卷里申公豹艰难挺直的脊背，还有那双递给弟弟丹药时的手，喉头动了动。


    他靠进椅背，双臂交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沉甸甸地压在那片画卷上。


    当看到海底妖兽被申公豹训斥修炼不努力时，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另一个世界的妖类，同样在挣扎求存。


    画面中李靖说申公豹在“守卫陈塘关”时，风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虚伪。”在风息看来，人类都是虚伪的。


    画卷里申公豹的处境，申小豹那句“十里八乡的妖族都争着拜爹为师”的荣耀与背后艰辛。


    微妙地戳中了他心中关于妖族生存空间的隐痛。


    鹿野坐在风息旁边，闻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画面中那个叫申小豹的小妖。


    看到他因为不能立即去玉虚宫而失落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但当申小豹喊出“哥，你一定要当上十二金仙”时，罗小黑哪吒嘴角渐渐拉平。


    他盘着腿，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指向画卷里被海龟妖用岩浆球砸得狼狈不堪的申公豹。


    “这豹子精有点意思啊！对自己狠，对族人倒心软。”


    “就是脑子好像不太灵光，非吊死在一棵树上。”


    他语调轻松，带着点事不关己的点评味道，但眼神清亮，显然将一切看在眼里。


    风息闻言，冷哼道：“不是不灵光，是没得选。”


    “你以为哪个妖族都能轻易找到出路？”他的话像是说给哪吒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罗小黑哪吒碰了碰旁边无限的胳膊：“喂，无限，你说那什么玉虚宫，真的那么差劲？好东西只紧着自个儿人？”


    无限目光仍看着前方画卷，声音平稳：“资源分配不公，何处皆有。”


    “心存正道，不意味着须同流合污，亦非别无他路。”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笃定。


    罗小黑哪吒无语的看了一眼无限，一天天的就知道装，能不能说人话？


    风息嗤笑一声，显然不以为然，但也没再反驳。


    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双臂，仿佛那样就能护住些什么。


    画面中，申公豹望着弟弟远去的背影，那眼神复杂得让观影厅都安静了几分。


    “他不坏。”小黑突然说，“就是别扭。”


    无限摸了摸小黑的头：“世间很少非黑即白。”


    风息忽然站起身：“但妖的处境从来都一样。”


    他的声音压抑着情绪，“不论在哪个世界，我们都在挣扎求存。”


    “那个世界的妖被仙门轻视，这个世界的妖被人类驱逐，有什么区别？”


    罗小黑哪吒瞥向他：“所以你就要把人类都赶走？”


    “难道要等妖类无处容身？”风息反问。


    小黑跳下椅子，站在无限旁边：“可是风息，那个申公豹选择了帮助同族，而不是与人类为敌。”


    “然后呢？”风息指向画面，“他甚至连放几个大夫出城买药都不敢！”


    “因为害怕计划败露，害怕龙族和他的徒弟遭殃，这种畏首畏尾的挣扎，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