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海商行总部。


    大掌柜王德发，正悠闲地品着新到的贡茶。他身材肥胖，满面红光，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掌……掌柜的，不好了！九公主派了新的巡查使来，说要……要查账！”


    王德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嗤笑一声：“查账？让她查。老婆子我做的账，天衣无缝，就算是户部的老狐狸来了，也别想查出半个铜板的问题。来的是谁啊？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


    “是……是一个叫莫宇凡的年轻人。”


    “莫宇凡？”王德发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还没想起来，一个淡然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王掌柜，好雅兴啊。”


    王德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青衣，气质出尘的年轻人，正拿着一块紫金令牌，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正是莫宇凡。


    王德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堆起了虚伪的笑容：“哎呦，原来是莫大人！失敬失敬！快请上座！”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给旁边的管事使了个眼色。


    莫宇凡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他没有坐下，而是在这间奢华的办公室里，踱起了步。


    “王掌柜，我奉公主之命前来，也不跟你绕圈子。”莫宇凡停下脚步，开门见山，“商行上个月的账，有问题。”


    王德发心里一紧，脸上却叫起了撞天屈：“大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们商行上下，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账目更是请了神都最好的账房先生反复核验，怎么会有问题呢？”


    “是吗？”莫宇凡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本……空白的账册，放到了王德发的面前。


    “这是……”王德发一愣。


    “这是新的账册。”莫宇凡淡淡地说道，“我怀疑之前的账目被人动了手脚，所以，现在要重新核算。请王掌柜，把商行所有分部的管事，以及仓库的负责人，全部叫到这里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笔一笔地，重新对账。”


    王德发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重新对账？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商行每天的流水账目，浩如烟海，就算把你累死，也别想在三天内对完！


    这小子，果然是个外行！


    “没问题！大人英明！”他装出一副全力配合的样子，立刻吩咐人去召集所有管事。


    很快，商行的大堂里，就站满了二三十名神情各异的管事。


    莫宇凡坐在主位上，王德发陪坐在一旁，心里已经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看这个新来的巡查使出丑。


    然而，莫宇凡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没有去翻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旧账本，而是对堂下的一名管事说道：“你是负责城西盐铺的刘管事，对吧？”


    那刘管事一愣，连忙点头：“是，小的是。”


    “很好。”莫宇凡指着那本空白的账册，“现在，把你上个月盐铺所有的进货渠道、进货量、销售量、售价、以及最终的盈利，口述一遍，我身边的这位书吏，会记录下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王德发的脸色，也第一次变了。


    口述？


    这是什么查账方法？


    账目何其繁琐，谁能记得清一个月的所有细节？一旦说错一个数字，和原始账本对不上，那岂不是……


    那刘管事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莫宇凡的眼神，陡然变冷。


    “怎么？刘管事，你自己做的生意，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是说，你做的，根本就是一本不敢让人知道的假账？”


    “我……我没有……”刘管事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下一个，城南布庄的孙管事，你来说。”莫宇凡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那孙管事更是面如土色。


    在场的所有管事，都慌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莫宇凡的意图。


    他根本不是在查账！他是在查人！


    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假账做得再天衣无缝，也经不起当事人自己来复述。因为做假账的人，自己也记不住那么多虚构的细节！


    这哪里是查账，这分明是诛心！


    王德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手下的这些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再这么问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全线崩溃！


    好一招釜底抽薪！


    “莫大人！”王德发再也坐不住了，他强笑着起身打圆场，“这……这种方法，是不是有些不妥？账目繁多，一时记不清，也是人之常情嘛。不如，还是以账本为准……”


    “哦？”莫宇凡看向他，眼神玩味，“王掌柜的意思是，我这个公主亲封的巡查使，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了？”


    “不敢不敢……”


    “既然不敢，就闭嘴。”莫宇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堂下所有面色惨白的管事。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谁的账有问题，自己站出来，主动坦白，交出赃款，我可以禀明公主，从轻发落。”


    “若是等我亲自查出来……”他顿了顿，语气森然，“神都的律法，对于侵吞主家财产的奴才，是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堂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王德发。


    王德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大势已去了。


    这个叫莫宇凡的年轻人，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瓦解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利益团体。


    就在这时，莫宇凡忽然又笑了，他走到王德发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王掌柜，其实，我今天不是来查账的。”


    王德发一愣。


    “我是来……查盐的。”莫宇凡的笑容，在他看来，如同魔鬼。


    “我查到，最近神都市面上，多了一批没有来路的私盐。这批私盐，冲击了我们四海商行的生意，也让国库损失惨重。而据我所知，这批私盐的源头，好像……就指向了城东的‘聚宝斋’。”


    “王掌柜，你和聚宝斋的张老板，那么熟。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轰！


    王德发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最大的秘密，他与太子合谋，倒卖私盐，侵吞利润的勾当……竟然被对方知道了！


    他看着莫宇凡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彻底崩溃。


    他双腿一软，肥胖的身体，轰然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