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紫竹峰的闹剧，在苏夜轻描淡写地调解下，看似归于平静。


    但平静的湖面下，是早已汹涌的暗流。


    揽月殿。


    姜月璃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前，那枚苏夜赐下的清心丹静静躺在桌案上。


    丹香清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可这香味，在姜月璃闻来，却比世间最烈的奇毒还要令人作呕！


    清心？


    摒除杂念？


    她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双怒火的眸子，冰冷得像是万载玄冰。


    是要她清掉前世被囚禁地牢，被活生生挖去圣骨，被榨干最后一丝本源的刻骨仇恨吗？


    是要她摒除亲眼看着师姐妹们一个个惨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滔天杂念吗？


    “苏！夜！”


    她一字一顿，从齿缝中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啪！


    白玉小瓶，在她掌心被捏成了齑粉。


    丹药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埃。


    她缓缓起身，赤红的衣袂在月光下流淌，宛如凝固的鲜血。


    正面冲突，是下下之策。


    楚月婵那个小贱人，如今有老魔头赐下的替死玉符护身，硬来，只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


    她已经成了老魔头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必须，找到证据！


    姜月璃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走到窗边，目光穿透夜色，死死锁定着远处那座依旧热气蒸腾的涅槃殿。


    前世，她与楚月婵一同被囚，对她修炼的功法气息，不能说一清二楚，却也略知一二。


    《隐凰秘术》。


    那是上古仙凰一族的不传之秘，修炼到极致，可以完美隐匿自身气息，甚至伪装成任何一种属性的功法。


    但也并非全无破绽！


    每一次运转功法，炼化至阳至热的天材地宝时，都会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极阴寒气伴生。


    那是仙凰涅槃，向死而生时，所携带的一缕本源死气！


    只要能捕捉到那一丝气息……


    就能坐实她与老魔头同流合污的罪证！


    从今夜起，她将化身为最耐心的猎人，潜伏在暗影之中。


    她要亲眼看着，楚月婵是如何一步步，堕入深渊！


    ……


    与此同时。


    涅槃池内。


    赤金色的异火依旧在翻涌，却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池中央，楚月婵紧闭双眸，看似在艰难地稳固暴涨后的境界。


    她的秀眉时而紧蹙，嘴角甚至会溢出一丝控制不住的火属性能量，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气息也时强时弱，显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啧。”


    “二师姐的眼神，还是那么灼热呢。”


    楚月婵在心中发出一声轻笑，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抹苍白与虚弱。


    她当然感知到了那道来自揽月殿的，毫不掩饰的窥探视线。


    甚至，她能清晰地看到，姜月璃正运起某种瞳术，眼底有符文流转，死死地分析着自己周身的能量波动。


    想抓我的把柄？


    天真！


    若非如此，前世我又怎能在那恶魔眼皮子底下，悄悄完成仙凰涅槃的最后一步？


    楚月婵的演技，早已臻至化境。


    她故意制造出根基不稳的假象，甚至不惜耗费一丝本源，伪造出几次险些失控的惊险场面。


    每一次失控，都让远处的姜月璃心头一紧。


    然而！


    在她精湛的表演之下，地心火莲籽与她此前吞噬的另一个神物远古炎髓的能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她体内的仙凰血脉完美吸收，转化为最精纯的修为。


    《隐凰秘术》运转到了极致。


    所有外泄的气息，都经过了完美的伪装，只呈现出一种霸道绝伦的纯粹火属性，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那缕最关键的本源死气，更是被她死死地压制在仙凰道胎的最深处。


    “慢慢看吧，我亲爱的二师姐。”


    “等你看腻了，或许……”


    “就是你的死期了。”


    楚月婵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与她稚嫩脸庞绝不相符的，冰冷而残忍的邪魅。


    ……


    听雪殿。


    清冷的殿宇内，一如其主人的心境。


    林初颜静静地坐着，她没有修炼，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二师妹的杀意。


    三师妹的眼泪。


    还有……师尊那温和的面孔，与那枚不知是福是祸的清心丹。


    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撕扯着她的道心。


    前世被囚禁的三年，那无尽的折磨与屈辱，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噩梦，让她恨不得将苏夜千刀万剐。


    可这一世，苏夜的所作所为，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赐下功法，赠予神丹，耐心讲道，化解冲突……


    这真的是那个视她们为鼎炉的恶魔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更大，更恐怖的阴谋？


    他到底想干什么？


    猜测，是最无用的东西。


    被动等待，只会让她们师姐妹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最终如前世一般，分崩离析，被他逐个击破！


    不行！


    绝不能重蹈覆辙！


    林初颜的眼神，在经历了数个时辰的混乱与挣扎后，终于重新变得坚定！


    她需要证据！


    一个足以将苏夜所有伪装全部撕碎的，铁一般的证据！


    而证据，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必须去查！


    去调查苏夜的过去，去寻找他与魔道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下山！


    以下山历练，巩固境界为名，脱离紫竹峰，脱离他的视线，去查清这一切！


    对！


    就这么办！


    林初颜猛地站起身，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如峰顶孤松。


    道心一旦稳固，她便再无半分犹豫。


    她推开殿门，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紫竹峰顶那座主殿飞去。


    ……


    紫竹峰主殿。


    灯火通明。


    苏夜正盘点着今晚调解徒弟矛盾后，系统返还的一枚圣阶静心菩提子，心情颇为不错。


    嗯，这玩意儿能让人强制冷静，以后哪个徒弟再闹别扭，直接塞她嘴里，保证药到病除。


    师徒关系，就是要这么和睦才行嘛。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迅速靠近。


    “哦？是大徒弟。”


    “进来吧，初颜。”


    苏夜放下菩提子，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林初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着灯下那个丰神俊朗，气质儒雅的男人，心中杀意与迷茫再次交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躬身行礼。


    “弟子林初颜，拜见师尊。”


    “这么晚了，何事？”苏夜的声音温润如春风。


    林初颜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着苏夜，语气不卑不亢。


    “启禀师尊，弟子今日于内门小比中突破元婴，但根基尚有虚浮，又感心境不稳。”


    “弟子恳请下山历练一番，于红尘俗世中，巩固境界，磨砺道心。”


    苏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抚掌而笑。


    他眼中满是赞许与欣慰。


    “好！好啊！”


    “为师就说，我苏夜的徒弟，绝非庸才！你小小年纪，便有此等觉悟，实在是为师的骄傲！”


    “闭门造车，终究是小道。真正的强者，都是在生死搏杀与红尘历练中走出来的！”


    “为师，准了！”


    他答应得无比爽快，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比林初颜预想的还要激动。


    林初颜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瞬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苏夜那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心中愈发混乱。


    然而，苏夜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她措手不及。


    只见苏夜手腕一翻，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和三枚流光溢彩的玉符，便出现在他掌心。


    “初颜，你初次下山，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万事定要小心。”


    “这储物袋里，是一百万上品灵石，你路上用度，切莫节省。”


    “这三枚玉符，是为师亲手炼制的替死神符，每一枚都能替你挡下洞虚境修士的全力一击。记住，遇到无法力敌的危险，保命要紧！”


    “你的性命，比任何机缘都重要！紫竹峰，永远是你的家！”


    苏夜将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到林初颜手中，语重心长，满脸都是老父亲送女儿远行般的关切与不舍。


    【叮！您慷慨赠予亲传弟子林初颜历练大礼包，触发万倍返还！】


    【恭喜宿主获得极品灵脉一条（已存入系统空间）！】


    【恭喜宿主获得大圣级替死圣符一枚！】


    苏夜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嘴角的笑容愈发真诚和蔼。


    看看！


    看看咱这徒弟！


    多上进！多有出息！


    知道师妹们都在刻苦修炼，自己当大师姐的也不能落下，主动要求去最危险的外面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