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色如霜，倾泻在紫竹峰的每一寸角落，却照不透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竹影。


    顾曦儿的寝宫内，一片狼藉。


    先前被她亲手捏碎的琉璃灯盏，碎片依旧散落在地，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危险的光。


    而此刻，顾曦儿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


    她没有点灯。


    唯有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一半明一半暗的绝美侧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而又诡异的香气。


    那是她刚刚点燃的一截引魔香。


    此香无毒，却能散发出一缕若有若无，与真正禁忌魔功极为相似的气息，专门用来引诱那些对魔气敏感的正道修士。


    当然，也能用来……栽赃陷害。


    “嘻嘻……”


    一声轻笑，打破了死寂。


    镜中的少女，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本该是清纯可人的脸蛋上，此刻却挂着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病态而又狂热的笑容。


    她的眼眸深处，那属于白日里天真烂漫的人格，已经被彻底压制。


    现在主导这具身体的，是那个诞生于前世无尽绝望与采补痛苦中的……病娇人格。


    “师尊……是我的。”


    “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姜月璃那个贱人，在帝关出风头……暂时碰不到她。”


    “但是你……三师姐……”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脸颊，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


    顾曦儿的笑容，骤然变得森冷。


    “楚月婵。”


    “你最近……围着师尊转得太勤快了啊。”


    “你那双眼睛里的探究和怀疑，真是让人……恶心。”


    她知道楚月婵在做什么。


    这个女人，和前世一样，自诩正义，总想揭穿师尊的真面目。


    前世，她失败了，最后沦为了和自己一样的鼎炉。


    这一世，她竟然还敢！


    “既然你这么喜欢查探魔气……”


    “那我就送你一份大礼好了。”


    顾曦儿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另一座山峰的方向，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诡异。


    那个方向，是水念璃的静室所在。


    一个刚来紫竹峰不久，就被师尊特殊关照的女人。


    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就让你们……狗咬狗吧。”


    ……


    另一边，楚月婵正在自己的阁楼内，盘膝打坐。


    她面前悬浮着一枚古朴的石头，正是那块古魔石。


    此刻，石身上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是它在感应同源气息时的正常反应。


    但这光芒，太过微弱，若隐若现，根本无法锁定具体的位置。


    “该死……”


    楚月婵缓缓睁开眼，眉宇间带着一丝烦躁。


    她知道苏夜一定在修炼某种禁忌魔功，可无论她如何探查，都找不到丝毫证据。


    紫竹峰大殿被强大的禁制笼罩，她根本无法深入。


    苏夜的身上，更是干净得不像话，没有半点魔气残留。


    这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重生，改变了某些事情。


    可前世被活生生剥离仙凰体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的伪善面具之下，藏着何等恐怖的恶魔！


    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


    “轰——”


    她面前的古魔石，陡然震动了一下！


    一道微不可查，却无比清晰的魔气波动，从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传来，一闪即逝！


    “这是……？！”


    楚月婵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这个方向……


    不是师尊所在的听雪殿！


    而是……水念璃闭关的那间静室！


    “水念璃？”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楚月婵的脑海。


    难道……


    难道这个女人，是苏夜新炼化的炉鼎，甚至是修炼魔功的同伙？！


    苏夜白日里恰好出现在她静室门口，恰好在她走火入魔时送上丹药……


    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其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掩盖她修炼魔功的事实！


    “好啊……苏夜！”


    “你果然还是贼心不死！”


    楚月婵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她几乎可以肯定，苏夜是将修炼魔功的地点，转移到了水念璃那里，以此来瞒天过海！


    “我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


    没有丝毫犹豫，楚月婵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朝着水念璃的静室潜行而去。


    ……


    冰封的静室之外。


    竹影摇曳，寒气逼人。


    楚月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棵巨大的紫竹之后。


    她收敛了全身的气息，目光如电，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冰门。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魔气，已经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古魔石的感应，绝不会错！


    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动用秘法，强行探查静室内的景象。


    “谁？！”


    一声冰冷的娇喝，陡然从静室内传出！


    “轰！”


    下一秒，厚重的冰门轰然炸开！


    一道白衣身影，裹挟着漫天冰雪，瞬间出现在楚月婵的面前！


    正是水念璃！


    此刻的水念璃，俏脸含霜，眼眸中充满了警惕与杀意。


    她刚刚正在尝试炼化苏夜给的【冰魄凝神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窥探的视线，以及……一丝让她无比厌恶的，属于苏夜亲传弟子的气息！


    “是你？”


    看清来人是楚月婵后，水念璃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苏夜的走狗！


    她来这里做什么？


    监视我吗？！


    还是说，苏夜已经等不及了，要让她这个师姐来请自己过去，重演前世的悲剧？！


    “魔女！”


    楚月婵见自己被发现，索性不再隐藏，一步踏出，身上仙凰气息流转，厉声喝道：


    “你果然与那魔头是一伙的！”


    “说！你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魔头？”


    水念璃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无尽的冷笑。


    果然！


    她就是来为苏夜办事的！


    还在这里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苏夜的走狗，这里不欢迎你，滚！”


    水念璃懒得与她废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还敢狡辩！”


    楚月婵见她这般态度，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勃然大怒。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仙凰真火！”


    一声娇喘，楚月婵玉手一挥，一道炽热的金色火焰，如同一只展翅的火凤，撕裂了冰冷的空气，朝着水念璃的面门狠狠扑去！


    “不知死活！”


    水念璃眼中杀机一闪。


    她本就对苏夜和他身边的一切充满了憎恨，此刻楚月婵主动出手，正中她的下怀！


    “玄冰囚笼！”


    水念璃素手捏诀，周遭空气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无数冰晶凭空浮现，在她面前瞬间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冰墙，挡住了那道仙凰真火。


    “咔嚓！咔嚓！”


    冰与火的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升腾起大片的白色雾气。


    紧接着，水念璃一步踏出，地面上瞬间凝结出无数锋利的冰刺，朝着楚月婵的立足之处蔓延而去！


    “雕虫小技！”


    楚月婵背后浮现出一对华美的仙凰虚影，双翅一振，整个人冲天而起，避开了地面的冰刺。


    “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秘法神通，冰封三千里！”


    水念璃冷哼一声，双手合十。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寒潮，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空气被冻结！


    竹林被冻结！


    就连天空中的月光，似乎都被这股极致的寒意染上了一层冰霜！


    顿时！


    楚月婵瞳孔剧烈收缩！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灵力，乃至神魂，都像是要被这股寒气冻僵一般！


    “不好！”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水念璃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