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窗扉，被夜风轻轻推开，送入一缕清冷的月光，恰好落在顾曦儿那张纯净无瑕的侧脸上。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甜腻而冰冷的微笑，仿佛一朵在霜雪中绽放的，最艳丽的毒花。


    “第一份礼物……”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对月下的影子许诺，又像是在对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个她汇报。


    那个阴冷偏执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去吧。”


    “我的好曦儿，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最懂师尊大人心意的好徒儿。”


    顾曦儿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洁白的罗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的兰草，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她走到妆台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支传音纸鹤。


    灵力微动，朱唇轻启，柔糯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糖，被注入了这小小的纸鹤之中。


    “水师姐，听闻三师姐今日突破元婴，曦儿心中甚是欢喜，特备了些灵茶点心，想请师姐来我听雨轩小坐片刻，一同为三师姐庆贺。不知师姐可否赏光？”


    话音落下，她指尖一弹。


    那纸鹤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扑扇着翅膀，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飞出了窗外，朝着紫竹峰偏殿的方向而去。


    做完这一切，顾曦儿又回到了窗边，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凝望着灵雪峰殿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与兴奋交织的，病态的光芒。


    “水念璃师姐……”


    “你……一定会来的，对吧？”


    ……


    与此同时，灵雪峰。


    一座被冰晶与白梅环绕的静室之内。


    水念璃盘膝而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


    她的记忆刚刚恢复不久，前世被苏夜那个魔头掳走，与师尊慕容雪一同沦为鼎炉，最终被采补致死的画面，依旧像是最锋利的刀子，时时刻刻凌迟着她的神魂。


    恨！


    滔天的恨意！


    她不仅恨苏夜，更恨自己的弱小！


    若是她能再强一些，师尊……师尊就不会受那般屈辱！


    这一世，她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师尊！一定要让苏夜血债血偿！


    就在她心绪翻涌之际，一道流光穿透了静室的结界，轻巧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是一只传音纸鹤。


    水念璃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紫竹峰的传音鹤？


    她伸出玉指，轻轻一点，纸鹤便化作一缕青烟，顾曦儿那甜美柔糯的声音，随之在静室中响起。


    听完内容，水念璃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


    顾曦儿？


    苏夜的四徒弟，那个拥有万毒圣体，前世与她们一同被囚禁，却似乎对那种折磨甘之如饴的……疯子？


    她邀请自己？


    为楚月婵庆贺？


    何其可笑的借口！


    她们灵雪峰与紫竹峰素无往来，唯一的交集，便是那个魔头苏夜！


    这其中，必有阴谋！


    水念璃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她又犹豫了。


    今生，苏夜那个魔头，伪装得天衣无缝。


    他对紫竹峰的几个徒弟关爱有加，甚至……对自己这个外人，也曾有过几次特殊关照。


    那几次看似不经意的指点，那几枚恰到好处的丹药，若非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恐怕真的会像其他弟子一样，对这位高高在上的苏师叔感恩戴德。


    而这个顾曦儿，身为苏夜的亲传弟子，此刻突然示好，其背后，是否就有苏夜的授意？


    她想做什么？


    试探？拉拢？还是……另有图谋？


    水念璃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她不能拒绝。


    无故拒绝同门的善意邀请，会显得她孤僻不合群，甚至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既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便……亲自去看看好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苏夜的走狗，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打定主意，水念璃站起身，周身的寒气尽数收敛。


    她换上一身素雅的白裙，整理好仪容，便离开了静室，御剑朝着紫竹峰的方向飞去。


    夜色下的紫竹峰，灵气氤氲，仙气缭绕，一派祥和的仙家景象。


    可在水念璃眼中，这美丽的皮囊之下，却隐藏着世间最深沉的罪恶。


    很快，她便落在了听雨轩的门外。


    “水师姐，你来啦！”


    不等她通报，阁楼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顾曦儿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等待好友的单纯少女。


    不得不承认，她这副模样，极具欺骗性。


    若非知晓她的底细，任谁也无法将她与那个偏执疯狂的灵魂联系在一起。


    “顾师妹。”


    水念璃淡淡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师姐快请进！”


    顾曦儿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


    听雨轩内的布置，雅致而温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兰花香气。


    一张小巧的玉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灵果与点心，一壶灵茶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师姐请坐。”


    顾曦儿为她斟上一杯茶，茶水呈琥珀色，清澈透亮，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我亲手采摘的‘云雾尖’，用山顶的晨露烹煮，最是能静心凝神，师姐尝尝。”


    她将茶杯推到水念璃面前，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充满了期待。


    水念璃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她何等警惕，神识早已不动声色地扫过这茶水，没有发现任何毒素的痕迹。


    但她依旧不敢大意。


    万毒圣体，天下奇毒的掌控者，其手段，岂是寻常探查之法能识破的？


    “顾师妹有心了。”


    她将茶杯放在唇边，仅仅是沾湿了嘴唇，便又放了下来。


    顾曦儿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笑嘻嘻地说道：“师姐不必如此拘谨，这里又没有外人。”


    “说起来，曦儿真的很羡慕师姐和三师姐呢。”


    “你们的天赋都那么好，不像我，体质特殊，修为进展总是慢吞吞的，时常惹师尊大人生气。”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失落。


    水念璃心中冷笑。


    开始了么？


    她不动声色地应付道：“顾师妹谦虚了，苏师叔对你们几个亲传弟子，向来是赞不绝口的。”


    “是吗？”


    顾曦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师尊大人……真的夸过我吗？”


    她双手捧着脸，满脸娇羞与喜悦，活脱脱一个崇拜师尊的小弟子模样。


    水念璃看着她这副表演，只觉得一阵反胃。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顾曦儿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苏夜身上引，言语间充满了对苏夜的孺慕与崇拜。


    水念璃则全程保持着警惕，滴水不漏，只喝了那一口假茶，点心更是分毫未动。


    她不相信，顾曦儿的手段会如此拙劣。


    那毒，究竟藏在哪里？


    是这空气中的兰花香气？还是这桌椅、这茶具？


    就在她暗自思索之时，顾曦儿突然“哎呀”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看我这记性！”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


    “这是师尊大人前几日赐给我的百花玉露，说是能滋养神魂，美容养颜。”


    她打开瓶塞，一股比兰花香气更加馥郁甜美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师尊大人对我最好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


    顾曦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炫耀的笑容。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玉瓶凑到水念璃面前。


    “师姐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就是现在！


    在水念璃的目光被那玉瓶吸引的瞬间，顾曦儿捧着茶杯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


    一缕无色无味的，几乎与灵气融为一体的细微粉末，从她的指甲缝中飞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水念璃面前那杯茶水的热气之中。


    这才是她真正的杀招！


    【蚀心化欲散】！


    此毒，并非凡物，而是她万毒圣体本源凝结而成的一丝毒元。


    它无色无味，无形无质，遇水则融，遇热则散，可以完美地避开任何神识探查！


    它不会致命，却能从神魂层面，无限放大一个人的七情六欲！


    恨会变成更深的恨。


    爱会变成更狂热的爱。


    而那些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最原始的欲望，则会被彻底点燃，焚尽理智，化作一头只知索求的野兽！


    水念璃丝毫没有察觉。


    她的注意力，确实被那百花玉露的香气吸引了一瞬。


    当她回过神来，那缕毒元早已随着氤氲的茶气，被她吸入了一丝。


    “确实很香。”


    水念璃点了点头，将目光从玉瓶上移开，神色依旧清冷。


    顾曦儿却笑了。


    笑得愈发甜美，愈发天真。


    成了。


    鱼儿，上钩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百花玉露收好，重新坐下，继续与水念璃闲聊着。


    只是这一次，她的话题，变得更加大胆而露骨。


    “水师姐，你觉得……师尊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水念璃闻言，眸光一寒。


    “苏师叔，自然是高山仰止，令人敬畏。”


    “是吗？”


    顾曦儿歪着头，眨了眨眼，天真地问道：“可我总觉得，师尊大人虽然表面上很清冷，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你看，他对大师姐二师姐那么严厉，其实是怕她道心不稳，误入歧途。”


    “他对三师姐那么大方，是真心为她的突破感到高兴。”


    “还有师姐你呀，”她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师尊大人私下里，可不止一次跟我们夸过你呢，说你天资聪颖，心性坚韧，是灵雪峰百年不遇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