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端坐在顾霆对面，表情很严肃：“我想跟你详谈一下。”


    顾霆有点茫然，心虚地问：“因为今天的事？”


    车子刚开走他就后悔了。


    对于他说，凌风仍旧不可信任，这个年轻人太过莽撞，做事从不用脑子，总是感情用事，很容易伤害到小比。


    所以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


    对方不接他就写小作文，细数不许凌风带小比去的各种地方。


    并给保镖司机打电话，让司机留守在凌风身边，顺便新派了几个保镖，让保镖们看严凌风、照顾小比。


    安宁大概也是担心小比吧，顾霆这样想着，严肃地说：“要不，我这就去把他接回来？”


    说完就起身，干脆利落。


    安宁愣了，紧急命令道：“回来！”


    顾霆不情不愿地停住，仍紧紧握着门把手。


    安宁用AI听得懂的语言跟他交流：“小比害怕你，你去只会起到反效果，咱们先聊聊小比的性格问题。”


    是的，小比怕我……


    顾霆的手虚垂下来，扭头看向安宁：“你去接他，他喜欢你，他一定愿意跟你回来，我回公司开个会，今晚就先不……”


    “顾霆！”安宁捂着胸口大喘气：“你再逃避一下试试？！”


    他要是不说“回公司开会”，安宁还发现不了。


    刚刚还在手机上说自己要居家办公，恨不得变成小比生活里的背景板，现在突然回公司……骗鬼呢？


    “别动气别动气！”


    顾霆冲到他身边，打开药瓶——


    “我没事，”安宁故作轻松，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真的把小比当弟弟，那就坐下！现在，立刻，马上！”


    等顾霆老实坐下，他才又恢复往常的温柔。


    “我相信你也发现了，”安宁说：“小比的性格有问……”


    “小比没有问题！”顾霆当即反驳：“我问过下属，有些小孩子就是比较活泼单纯，小比只是比别的小孩儿爱动爱闹，他没问题！”


    安宁：“小比以前似乎受到过严重的伤害……”


    顾霆继续反驳：“他身上没有任何旧伤和疤痕，也没有营养不良，健康到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安宁：“小比的自我认知……”


    “安宁，”顾霆眉头紧蹙：“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非要证明小比是精神病吗？！”


    他没发现，自己脸色白得像鬼。


    “我没有说小比是精神病，”安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小比也确实不是，医生说他只是没经历过完整的教育，他……”


    “他应该从幼儿园学起？”


    顾霆逐渐理解了一切，扭头就走：“好的，我去给他联系老师。”


    安宁：“？？？？”


    “顾霆！”安宁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比真的过得很好，他不可能没老师教！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字错俩！”


    他说着，逐渐哽咽起来：“他连‘aoe’都不会，没有人教过他这个……”


    咦不对，小比是小狗。


    狠狠把自己虐哭的安宁，忽然有点想笑。


    他没发现，前面背对着他的顾霆浑身一颤，瞳孔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骤缩，像是被击碎了赖以生存的世界观。


    顾霆一直坚定地觉得，小比以前过得很好。


    小比身体健康，小比性格开朗，小比过度亲人，小比很爱撒娇……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才爱撒娇。


    说来可耻。


    最初的最初，他其实想：他的弟弟或许很坏，但至少没吃过什么苦。


    可如果，他的想法是错的呢？


    如果小比不是没吃过苦，而是被每任收养家庭，用另一种他没想过的方式虐待了呢？


    顾霆的底层逻辑完全被摧毁，好一会儿才沉声答道：“我知道了。”


    他脚步迟缓地进到书房，轻轻关上房门，整个人像是失去所有力气，重重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通红的眼睛。


    八任家庭，难道没有一任愿意送小比上学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小比……


    这一刻，顾霆找那些人的欲望达到顶峰。


    小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哥哥叔叔阿姨姐姐们，风评突然被害。


    他正兴冲冲地给凌风的妈妈讲故事。


    “阿姨家崽崽超级笨笨，学椰丝都学不会，小比都听会啦，他还没有呢！”


    “椰丝？”凌妈茫然反问。


    凌风熟练地接话：“静夜思吧。”


    “对对对，净椰丝！”小比说：“小比会背哦，小比超级聪明，是上过大学的崽！”


    这回他没再背“床前明光光”，很顺畅地把整首诗从头背完。


    凌风得意洋洋，小声跟他妈炫耀：“我教的，用各种办法教了他三个小时呢，他困了我都在他耳边念叨，可算教会这只小笨蛋了～”


    凌妈强颜欢笑：“好厉害。”


    就她儿子这风风火火的性格，把他按下来念十遍静夜思都难，愣是教小比三个小时，这不是真爱能是什么？


    还“小笨蛋”，你喊谁小笨蛋呢？


    这就是你说的“小嫂子”？


    凌妈在百忙之中抽空看手机，都晚上9点半了，雷骁那臭小子还是没回！


    她只好先把心中的疑惑按下，说：“下午饭吃得晚，你俩要是饿了就吃小零食，等会儿小比睡……”


    “睡我房间呗，”凌风说：“小比一个人睡会害怕。”


    小比反驳：“小比不怕！”


    小狗常一个人在家等主人呀，都习惯啦，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凌风改口：“我一个人会害怕，需要小比陪我。”


    他说完，兴冲冲牵住小比的手起身：“走走走，我还没带你去过我房间呢，我有个特别舒服的电竞椅，等会儿带你玩游戏！”


    刚起身，就被拽住了命运的衣领。


    他亲妈面带微笑，幽幽道：“我不管小比有没有满十八岁，总之你要记住，你早就满十八岁了。”


    凌风：？


    凌妈：“十八岁以上，就要负完全刑事责任了，懂？”


    凌风脸颊瞬间爆红：“你想什么呢！”


    凌妈冷笑一声松手，笑着哄小比：“好啦好啦，跟你凌风哥哥玩去吧。”


    “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


    “阿姨给你表演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