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从未在国外参加过任何舞会，不知道帝国舞会的礼仪和我国的有哪些区别，所以才想向女公爵请教一二，以免晚上失礼冒犯。”杰洛米刻意放大了声音似乎想让谁听见。


    “王子殿下还缺一位女伴哦！”海伦音顺势插话。


    “这样的舞会也能结伴？”帕修斯问。


    “当然，任何舞会都需要结伴，不然一个人出席多尴尬？”海伦音笑着解惑，“虽然这次的舞会比较特殊，但你只需要打扮的没那么帅，不要抢了主角的风头就好。”


    呵呵，这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杰洛米殿下，抱歉了，虽然是我主动邀请你的，但我更希望帕修斯做我的男伴，”海伦音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不是你不好，是你太高了，这样衬托得我好矮呀。”


    真是失礼，帕修斯想，明明他也没比杰洛米矮多少。


    “没关系。”杰洛米微笑表示。


    “但是，我出席舞会真的没问题吗？我并没有收到邀请。”帕修斯说。


    事实上，就连有舞会的消息也是刚才他才听说。


    这种公开的正式扬合，还事关皇室，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混进去。


    “奇怪，你没收到邀请吗？明明舞会名单上有你啊？”海伦音疑惑。


    帕修斯心狠狠一紧，像被一双铁做的手攥了一下。


    “名单？什么名单？”


    帕修斯觉得好笑，他唯一能上的名单只有暗杀名单。


    这种舞会当然不可能像昨天对厄斐林公开处刑以及杀鸡儆猴的拍卖会一样，只要是个贵族就能参与，绝对是有门槛的。


    能出席的，就连单纯凑人数的陪衬都得是中流以上，他这种压根没戏。


    “我这里刚好有一份，你看了就知道了。”海伦音拍了拍手掌。


    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戴着白手套将一本看起来既厚重又华贵的册子呈递给海伦音又无声离去。


    这册子看上去很厚，但实际内容没几张纸，整齐排列着今晚舞会受邀宾客，以及他们的长长的头衔。


    帕修斯本来觉得就算这上面有他的名字，也要往最后面找。


    但海伦音翻开一下子就找到了，指给他看。


    很容易，因为他的大名就在第一页第一行。


    帕修斯.佩伦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我确实没收到邀请。”帕修斯重复了一遍，虽然很苍白无力。


    “可能你一早就出来了，错过了接收邀请函吧，”洛维雅说，“等下你回去就知道了。”


    或许吧。


    但那个刚出去不久的管家又匆匆回来了。


    “大人，刚才有皇宫来的使者要我把这个交给一位先生。”管家双手将手中的信函交到海伦音手上，又离开了。


    “不介意吧？”海伦音对帕修斯眨眨眼。


    帕修斯微笑摇头。


    海伦音将信封抖了抖，从茶几下掏出一把裁纸刀轻轻一划，一封烫金信函落入她的手中。


    海伦音看都不看就递给帕修斯。


    帕修斯也觉得不用看了，但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确实是自己的大名。


    寄！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好像被上面的人盯上了。


    对方不仅将他列在舞会名单首位，还知道他现在在拉曼塔尔家。


    “怎么办？要拒绝吗？”海伦音问。


    帕修斯微笑摇头。


    他确实想拒绝，但他无法拒绝。


    这是皇室的邀请，不管对方是坏心还是好意，能邀请他都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人物，相当于给他面子。


    他要是拒绝，就相当于给脸不要，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哇！那太好了！这么说，你答应当我的男伴了？”海伦音很期待。


    帕修斯再次微笑摇头。


    这一次，海伦音不笑了，但只是不笑两秒。


    “你该不会是想让那个人当你的女伴？可是她没收到邀请。”她说。


    “我知道，她是我的奴隶，当然没办法收到邀请。”


    “那你这是想一个人去？不要吧？一个人很糗的……”


    “没关系，我习惯了一个人，正好我也不会跳舞，站在一边吃着自助餐看你们跳就好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海伦音忽然很生气，瞪大眼睛看他。


    虽然她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但帕修斯不为所动。


    “人家都为了你拒绝杰洛米殿下了，你现在不跟我去，我难道还能扭过头回去找他？”


    “海伦音小姐，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帕修斯微笑。


    海伦音仍不依不饶，但洛维雅看不下去了，冷声打断：


    “行了，人家不愿意就别逼人家嘛，海伦，要注意身为淑女的体统，男伴还不好找吗？只要你放出消息，过一会你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被表姐训斥，海伦音只能作罢，不过恨恨瞪了帕修斯一眼，“我记住你了。”


    她好像若有深意。


    帕修斯却不想在这里久留。


    “抱歉，各位，在下要先回去了，第一次参加舞会，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我送送你们！”杰洛米瞬间站了起来。


    “麻烦殿下了。”


    洛维雅和海伦音淡然喝茶，也没有要起身送客的意思。


    到了外面，杰洛米招呼侍从赶出马车，帕修斯牵着伊薇莎的手等待着。


    杰洛米一直用余光注视着他们这边，微微蹙眉。


    回去的路上，帕修斯还是像之前那样将伊薇莎抱在怀里，这深深刺痛了杰洛米。


    “帕修斯，你这样似乎不妥吧？这样太不像话了。”杰洛米一本正经。


    “抱歉，但之前在洛维雅公爵小姐车上时，她的女仆嫌弃我的伊薇莎是个奴隶，不配坐她家马车，我才出此下策，”帕修斯微笑，“虽然我知道杰洛米殿下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但谨慎一些总没错的，还请千万不要见怪。”


    “你多心了，我从来没有将她视作是奴隶，你们随意就好，昨天晚上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还在想什么时候约你谈一谈呢，今天正好是个契机，所以……明天可以吗？”


    杰洛米满怀希冀地问。


    “杰洛米殿下，您完全没必要耿耿于怀，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也很欠考虑，但那只是一时冲动，事后想想也挺后悔的，”帕修斯一脸诚恳，“我明白您的心意，当着她的面，不好细说太多，只能说，您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绅士，热心正直，勇敢善良。”


    “你过奖了，我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了不起，”杰洛米羞愧地低下头，“其实你昨晚说的那些很对，我的私心很重，却不敢诚实面对，实在是太虚伪了，光是回想就令我汗颜。”


    “没关系，这不重要，这世上谁没有私心呢？要论私心，我的私心比您重多了，只是我没有像您这样善于自省的高贵品德，才厚颜无耻常觉心安理得罢了。”帕修斯叹息。


    杰洛米看着他，很是动容，“帕修斯，你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我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还是千万不要学吧，好孩子。


    “惭愧，惭愧。”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杰洛米有些羞涩地说，“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恐怕不可以。”帕修斯果断拒绝。


    “为什么？”杰洛米连忙问。


    “因为……”


    帕修斯没有说下去，只是看了怀中伊薇莎一眼。


    杰洛米大受震动，良久，才缓缓说：“我明白了，抱歉，我又虚伪了，这样看来，我们只能是敌人啊……”


    “但杰洛米殿下，您无疑是一位很值得尊重的敌人。”


    “你也是，帕修斯。”杰洛米很开心地笑了。


    到了学院，抱着伊薇莎和杰洛米友好道别，帕修斯回到公寓。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那些话的？”伊薇莎冷眼看他。


    “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不应该如此戏耍他。”


    “是吗？这样有违身为绅士的品格？可是我只是一个贱人啊？”


    伊薇莎沉默。


    “对于一个觊觎我女人的家伙，只是戏耍他已经是便宜他了。”帕修斯接着大言不惭。


    “你说过你只是想让我为你做事，然后你会放我自由。”伊薇莎有些警惕，怕他说话不算数。


    “我确实说过，你放心，我绝不食言，”帕修斯很认真，“至少，对你我绝对真诚。”


    “……你确实很真诚，真诚到我有些受不了。”


    伊薇莎想到了之前这个男人在大街上跪着对她求欢的扬面，很难不黑脸。


    帕修斯笑得像个满脑子奶子的孩子。


    “可是你还说了那样的话。”她轻声说。


    “什么话？说你是我的女人？”帕修斯挑眉。


    “我现在是你的奴隶，但不是你的女人，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你说的没错，”帕修斯点头，“你确实不是我的女人，还不是。”


    伊薇莎皱眉。


    “人怎么能预料未来呢？哪有真正的未卜先知？就像你和你的家族从来没有预料到你们会家破人亡。”


    “我不喜欢这个例子。”


    “抱歉，这不好，但这很有说服力，”帕修斯牵起了她的手，“伊薇莎小姐，我很喜欢你，并不亚于任何人，尤其刚刚那个傻蛋，之前不告诉你，只是怕你骄傲。”


    “谢谢，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引以为傲。”伊薇莎很冷淡。


    “但总有一天，你会的。”


    “呵。”


    “还记得一开始我对你的承诺吗？为我办事，事成之后放你自由，但我总忍不住在想，也许当那天真的到来，我就算拿刀子赶你走，你都不会走了。”


    这句话带着奇特的魔力，令伊薇莎忍不住看向他，和他对视。


    这个男人是个坏蛋。


    这个男人是个贱人。


    这个男人是个色鬼。


    没准更可怕，他还可能是个骗子和阴谋家。


    不管哪条，都不符合她喜欢的标准。


    在她还是万众瞩目的厄斐林家大小姐时，和皇太子的婚约不过是双方长辈的安排，她没能力拒绝，也没想过拒绝。


    政治联姻对贵族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她的父母，她父母的父母都是这样过来的，轮到她又有何不可？


    难道要她抗争这一切，去追求书中所说的真爱吗？


    她确实并不缺乏抗争的勇气，无论那时还是现在。


    但，真爱呢？


    那被诗人穷尽辞藻尽情歌颂的真爱，如果真有他们所说的那样甜蜜，那样苦涩，然而正因如此才那样令人着迷。


    可，它又在什么地方呢？


    不在皇太子那里，也不在杰洛米那里。


    总不会根本就没有吧？


    如果它真的存在，必然就存在于某个地方。


    总不会……


    看着帕修斯灼热的眼神，伊薇莎心头一阵悸动。


    如果那天真的到来，那该是怎样凄惨人生啊？


    不过，再凄惨也惨不过当下。


    她现在已经惨到不能更惨了，自身的处境，比地狱稍微好点。


    唯一好的那点是，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在陪她一起承受。


    所以那人别说是个贱人，就是恶魔，对她也是一个好恶魔。


    她别无选择。


    天使不愿降临，她只能跟恶魔为伍。


    何况就算有一天天使真的来了，天使真的就是天使吗？


    经历了那天以后，她很难再相信什么东西是真实的。


    越是自诩真善美的东西，她越不相信。


    至少恶魔，是货真价实的恶魔，他对她的渴望不需要更多证明，虽然有点讨厌，不过全在掌握之中。


    谁更值得信赖，一目了然。


    “那就走着瞧吧……”伊薇莎神情恍惚，竟不自觉流露出一点很淡很淡的微笑，把帕修斯都看呆了一瞬。


    “主人。”


    【服从度＋5】


    【当前服从度：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