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发言，墨菲雅特伯爵愣了，似乎怀疑自己没听清，或者脑子出了问题。


    但看他那坚定的眼神，伯爵大人也渐渐不再自我怀疑，然后声音洪亮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得出墨菲雅特伯爵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但现在笑得简直形象全无，丧心病狂，已经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帕修斯很有耐心地等他笑完。


    过了好一会，墨菲雅特伯爵才停了下来，因为他笑得肚子疼得受不了，没办法继续笑下去了。


    但看向帕修斯的眼神仍充满笑意，嘲讽又自嘲的笑意，“克里斯，一开始我怀疑你和那个家伙是一伙的，然而你说的话又让我打消了大半怀疑，可是现在，我又不得不严重怀疑你了。”


    “为什么？”帕修斯从容笑着，“明明我回答的对付城主大人的方式很强硬。”


    “是啊，强硬到简直像在开玩笑。”


    “很遗憾，我这个人虽然喜欢笑，却并不喜欢开玩笑。”


    “那我倒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你想要杀死他，你和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吗？”墨菲雅特问。


    “伯爵大人，我想先请问，您觉得一个人想要杀死另一个人，需要多大的仇恨？”帕修斯很诚恳地问。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答案是往往不需要任何仇恨，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冲突就是。”


    墨菲雅特伯爵忽然悚然一惊，看向帕修斯的眼神十分古怪。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帕修斯很无所谓地说，“就像您和城主大人，你们没有任何仇恨，但毫无疑问，只要任意给你们双方一个杀死对方的机会，并且不需要承担后果的话，你们都不会犹豫。”


    “你道清了本质，”墨菲雅特伯爵神情凝重，“但问题是，假设中的不需要承担后果现实中并不存在，无论我们谁杀死另外一方，都会好运到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都还活着。”


    “是啊，”帕修斯点点头，“您是身份尊贵，颇有威望的贵族，他是陛下的宠臣，你们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你们的特殊身份既是你们发达的原因，也是你们的保命符。”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告诉我，我该怎样避免承担后果？”


    “谜面就在谜题上，”帕修斯说，“只要让他不再是陛下的宠臣，甚至不需要弄脏您的手，他自己就会以一种十分凄惨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墨菲雅特伯爵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玩火。”


    “这样有何不妥？”


    “这个办法，并不是你的独家原创，我虽然并不聪明，却也早就想到过，但这实际上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办法，但凡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采用，如果我用了，我和我的家族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呵，是啊。


    城主大人是皇帝的宠臣，想让城主大人不再是皇帝的宠臣，就需要离间城主和皇帝的关系。


    挑拨离间这种事，是有风险的。


    对越聪明的人，这种风险就越大。


    皇帝在臣民们的眼中，智慧囊括整个宇宙，所以如果敢把花招耍到他头上，风险和危险都是无穷大的。


    作为皇帝的忠犬，城主大人其实就相当于皇帝的一个化身，替他将他的意志完美辐射到这片他统治的土地。


    城主可以昏庸无能，可以道德败坏，甚至可以为非作歹荼毒百姓。


    但只要足够忠诚，以上缺点对皇帝来说都无关紧要。


    城主是否忠诚，必须由皇帝自己说了算。


    谁自作主张怀疑这份忠诚，谁的忠诚也同样会被皇帝所怀疑。


    就算能成功扳倒城主，他自己也会跟着倒下，再也站不起来的那种。


    墨菲雅特伯爵虽然恨不得城主立刻暴毙，但他却并不想和对方玩同归于尽，哪怕只是一点点风险，他都不敢承担。


    这其实是相当正确的选择。


    就狗皇帝那个德行，哪怕不玩火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何况真的沾边呢？


    “伯爵大人，您的顾虑我完全明白，但杀死城主是我的夙愿，我又不想事后被陛下追责，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我不但不会被陛下追责，反而还会被他嘉奖。”帕修斯很无奈的样子。


    “你难道真是个疯子？”墨菲雅特伯爵喃喃。


    帕修斯知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有关他的传言。


    “真令人失望。”帕修斯撇撇嘴。


    “你说什么？”墨菲雅特伯爵微微皱眉。


    “我说，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伯爵大人，”帕修斯毫不留情，“堂堂大名鼎鼎的墨菲雅特伯爵，居然是个胆小如鼠之辈，被一个吮疮舔痔的佞臣踩在脚底下却连反抗都不敢。”


    墨菲雅特伯爵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且危险。


    “当然，你的顾虑我很理解，可是我听说既然头已经在老虎嘴巴里了，就不要幻想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帕修斯坦然与之对视，嘴角微微上扬。


    鬼使神差的，墨菲雅特伯爵竟下意识避开了那个眼神，“你……再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


    “没有这个必要，”帕修斯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参与其中，我都会取他的项上人头，所以你大可不必劳心费神，装出一副你也可以不是孬种的可笑模样，继续稳在这里就好，反正最后结果一定会令你相当满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将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慢！”墨菲雅特伯爵大声叫喊，“你给我坐下！”


    “理由呢？”帕修斯并未乖乖听话，笑容尖锐刻薄。


    墨菲雅特伯爵差点气得原地爆炸，这会顾不上说话，急促调节着呼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睛像是快喷火。


    “我……”墨菲雅特伯爵捂住心口，声音嘶哑，“帕修斯.佩伦，我第一次见像你这样的贵族，你简直比最市井无赖的街头混混都无耻！”


    “是吗？可是我只是知道我应该怎么做而已，但是抱歉，这一部分就没必要对一个无胆鼠辈透露了。”


    “……我不在乎你想怎么做，反正既然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必然是离经叛道我连听都不敢听的，就像我说的，我不在乎，”墨菲雅特伯爵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从现在开始，墨菲雅特家的一切资源都任你调用，就连我本人你也可以随意差遣，我只要你做到一件事……”


    “那就是送那个狂妄无礼的下贱东西去地狱！”


    墨菲雅特伯爵压低声音嘶吼，浑身肌肉几乎要撑爆那身价值不菲的衣服。


    帕修斯笑容灿烂，深深鞠躬，“果然我一直以来听说的您的传言都是真的，墨菲雅特伯爵，大家都说您是绅士中的绅士，但当您疯狂起来的时候，整座鹰峰城都会被翻过来。”


    “是吗？”墨菲雅特伯爵冷笑，“那就请你帮我把它翻过来吧。”


    “遵命。”帕修斯恭敬有礼，眼底黑影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