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音不似程英所奏那般平和，反而带着一股孤高、落寞，甚至几分睥睨天下的意味。


    “先别闹，我出去一趟。”


    尹志平将无双的小手拿开，随后艰难起身，迅速穿好衣物便往要往屋外走去。


    “哎，这都天黑了，你要去哪里？”陆无双看着走路迟缓的尹志平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尹志平回头将手指抵在陆无双红唇上，“嘘，我在这桃花岛能有什么事，你安心等我回来便是。”说完便独自走出屋外。


    “箫声中充满一股睥睨天下的韵味，想必这吹箫之人便是那东邪黄药师。”


    他心下一动，循着箫音走去，只见一株老桃树下，青袍人背对着他，身形颀长，萧瑟独立，仿佛与这月、这桃林融为一体。


    箫声戛然而止。


    黄药师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如同夜风拂过寒玉：“你便是那个让我那眼高于顶的女儿，都说了句‘有点意思’的尹志平？”


    尹志平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晚辈尹志平，见过黄岛主。”


    “岛主？”黄药师缓缓转身，面容在月光下看不真切，但那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穿本心一般，“你持信物登岛，是客。但客分多种，有恶客，有不速之客，亦有……居心叵测之客。你属哪一种？”


    他开门见山，毫无寒暄，言语如剑，直刺问题本质。


    尹志平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桃花岛一行最关键的一环。


    他深吸一口气后回道：“晚辈持信物，是为疗伤而来，此为实情。若论居心，晚辈不敢说全无私心，但绝无损害桃花岛之意。”


    “哦？私心？”黄药师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的私心，是为了我这九阴真经？还是说你对程英那丫头有所图谋？”


    “前辈误会了。”尹志平坦然承认，“我之私心并非是为何人，为何物，而是一个有机会行侠仗义、弥补前愆的起点。桃花岛清誉，晚辈不敢玷污，只求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


    “交易？”黄药师似乎嗤笑了一声，“你凭什么与我交易？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那套来历不明的剑术侠客之说？”


    “功夫虽陋，心术可正。札记虽杂，见识可取。”尹志平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沉稳，


    “晚辈听闻黄岛主学究天人，不囿于门户之见。晚辈所学虽杂，或有些许奇谈怪论，能入岛主之耳，博君一思，便是晚辈的价值。”


    他知道，对黄药师这等人物，藏拙不如显智，但显智需有格调，不能是卖弄。


    黄药师沉默片刻，忽然道：“蓉儿说你于武学见解不凡，能一眼看破‘落英神剑掌’虚实相生之妙。”


    “那我问你，若要以音律伤敌，如何能在三五个音符之内，乱人心神，使其内力岔行？”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超越了寻常武学范畴，直指黄药师最精深的“碧海潮生曲”的奥义边缘。


    尹志平凝神思索，他虽不通音律，但却是恰好前世在网上了解过这碧海潮生曲，迅速整理记忆后缓缓答道：


    “音律之道，在于共鸣。人体五脏六腑，气血运行，自有其律。”


    “若寻其关键节点，以特定频率、极具穿透力的音符骤然冲击，譬如商音之锐可伤肺金，角音之亢可扰肝木……数个音符，若能精准叠加，如同以无形之针，刺入内力运转之枢纽，或可收奇效。此法……近乎道矣。”


    尹志平这一番话，没有讲述具体音律，只阐述了原理，却恰恰暗合了高阶音波功法的核心！


    黄药师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一闪而过，他不再追问音律，转而道：


    “你言及欲行侠仗义，弥补前愆。然则，侠以武犯禁，义因情偏私。你如何保证，你之所行，非是另一场罪孽的开端？”


    尹志平沉默良久，月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最终，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晚辈无法保证，人心易变，未来难测，晚辈能把握的，唯有当下之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持此心，不负遇见。”


    “若他日我真的步入歧途，岛主或天下英雄，取我性命便是。至少此刻，我愿持此心，走下去。”


    尹志平没有给出完美的答案，而是给出了一个真实、甚至带着几分决绝的态度。这反而比任何漂亮的承诺都更有说服力。


    黄药师定定地看了他半晌，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忽然，黄药师转过身，再次背对着他，望着天上的冷月。


    黄药师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何为‘邪’？”


    尹志平心念电转，沉声答道：“晚辈浅见，‘正’是恪守规矩，维护秩序。”


    “而‘邪’……非是奸恶，乃是不屑于世俗规矩，只遵内心准则。正如岛主您，行事但求心安，何曾在意世人毁誉？”


    这个回答，大胆至极，却精准地搔到了黄药师的痒处。


    黄药师冰冷的脸上，竟微微松动了一下。他再次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尹志平，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物事。


    “你倒有几分见识。”他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股逼人的压力却悄然散去不少，“你且好生养伤，你对我桃花岛的恩情，待你伤好之后再偿还与你。”


    说完，他不再多言，身影一晃，已消失在桃林深处。


    “呼，不愧是一位神经正常的中原五绝之一，比欧阳锋那疯子难搞多了！”


    尹志平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黄药师的对话，比与黄蓉的智斗更加凶险。


    他知道，自己方才若是流露出一丝虚伪、怯懦或迂腐，此刻恐怕已被这位东邪随手驱逐，甚至毙于掌下。


    “所幸，我了解这黄老邪的秉性。”


    他展现出的“离经叛道”的潜质和“只求本心”的态度，成功地引起了黄药师的兴趣，至少……暂时过关了。


    “不过这黄老邪所说的偿还恩情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我学识渊博，想要将程英许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