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翻身下马，对着赵政和百官拱手：“借先生您吉言，此战大捷安邑已下，魏国胆寒，我秦军以深入魏国腹地。”


    赵政心中冷笑，脸上却挂起欣慰的笑容：“大良造劳苦功高，实乃我秦国柱石，君上已在宫中设宴，为大良造及众将士接风洗尘。”


    他仔细观察着卫鞅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与赢虔，公孙贾事件相关的破绽。


    然而，卫鞅神色坦然，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闪躲。


    他谈笑风生，只言此战以及后续战略，对栎阳近期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赵政精心准备的几个试探性的问题，都被卫鞅巧妙地绕回军国大事上，找不到半分疏漏。


    宴会中，赵政冲嬴渠梁摇头，嬴渠梁无奈摇头。


    好像，卫鞅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莫非，自己的判断有误？赵政有些迷茫。


    宴会结束，赵政照例直奔铁鹰锐士驻地，铁鹰锐士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不过，墨昊却在这个时候给了赵政关键的信息。


    景监早些日子便和世族的一名官员勾搭上了，被勾搭上的官员和那被灭口的一家有很深的关系。


    赵政当即命令铁鹰锐士前去逮捕下狱调查，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将事情告诉了杜挚。


    杜挚带着一众世族官员，跪在栎阳宫前，齐声高喊无辜。


    嬴渠梁不得已，命人将赵政从后面请来。


    “先生，这事怎么办？”嬴渠梁头都大了，杜挚那边的老世族不难对付，但是很搞心态。


    赵政眉头微皱：“奇怪……每次找到线索时都会被人刻意阻挠，想来那人为了此次的计划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嬴渠梁摇头：“先生，其实这件事你我都心知肚明。”


    “但现在的问题是，秦法公正，凡事都要讲证据。”


    “没有证据，任何的猜想都是无用功。”


    赵政点头，他所做这些可不就是为了找证据？


    但，每次快抓到线索时都会出问题，这让赵政也有些力不从心。


    而这次的事情，很明显他赵政败了，完完全全的败了。


    以杜挚的性格，不让世族的人出事是他的底限，也是他在世族当老大的根本。


    而且扣押世族人员本就是不合规，因为没有确凿证据。


    赵政深知，在扣人这件事上，根本没得商量，赵政只能放人。


    赵政无奈：“君上，在下放人……”


    嬴渠梁拍拍赵政肩膀：“先生，寡人知道你努力了，大哥和长史肯定不会怪您。”


    赵政无奈叹息，赢虔和公孙贾肯定不会怪自己。


    但……一颗雷肯定埋下了。


    “在下告辞……”赵政躬身行礼，转身从大门走出。


    见栎阳宫宫门大开，以杜挚为首的世族官员迅速高呼：“请君上放人！”


    赵政沉声道：“我和君上已经决定放人。时候不早了，诸位大人还请回吧……”


    见出来的是赵政，杜挚一愣，不过还是转身冲世族官员道：“诸位，文成君所言驷马难追，咱们就回去吧！”


    有了杜挚发话，世家大臣相继离去。


    杜挚也起身冲赵政道：“文成君，我需要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政漏出一丝苦笑：“中大夫，这事情你明天应该就能知道了。”


    杜挚点点头，没说什么也转身走了。


    赵政无奈叹息，胜败乃兵家常事，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揍？


    赵政疲惫的回到府邸，还没进去，却听熟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文成君，被这么折腾的滋味不好受吧？”


    苍老的声音传来，赵政回头看去，是甘龙。


    赵政苦笑道：“甘太师是在挖苦我吗？”


    甘龙会心一笑：“文成君，府上一叙可好？”


    “走吧……”赵政点头，如今这栎阳城内，他也确实没有可以喝茶的人了。


    甘龙府内，二人席地对坐。


    “文成君，一山不容二虎啊……”甘龙边沏茶，边道。


    赵政疲惫地叹息一声，声音里满是苦涩：“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结局……”


    甘龙将茶杯推给赵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文成君，当年你初入秦时，可是亲口说过一句话。”


    “政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啊……”


    甘龙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淡淡道：


    “朝局之中，三方势力相互制衡，才是最好的局面。可问题就出在——”他抬眼，直视赵政，“您，太过于纵容卫鞅一派。”


    “您完全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同时你也低估了人性。权力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第二次变法，早已将我们这些老世族的力量削得七零八落。”


    甘龙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嘲，却又无比清醒：


    “在卫鞅眼里，我们……早已构不成真正的威胁了。”


    甘龙的话音戛然而止，他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盏，目光深邃地望向赵政。


    果然……结局都是注定嘛……


    赵政双眼微眯，初遇卫鞅，救下卫鞅，提携卫鞅……即便二人出现分歧，赵政却也想改变历史上卫鞅必死的结局。


    可如今……


    赵政正想开口说话，门外家丁匆匆跑进来，急道：“不好了！家主……李方死了！”


    “？？什么？！”


    赵政猛地起身，李方，正是自己今晚扣押的世族官员。


    甘龙眉头一皱：“你说，具体怎么回事？”


    那家丁赶忙道：“小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杜大人带着李方一家老小正在文成君您的府邸前大骂。”


    “出去看看。”


    甘龙一听，果断起身朝外走去，赵政连忙跟上。


    正如家丁所说，杜挚正带着一妇女和一小孩站在赵政府邸前大骂。


    “咳咳……”


    甘龙干咳一声，沉声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狗叫什么？”


    杜挚听到甘龙的声音扭头正要说话，却见甘龙身后站着的赵政。


    惊讶道：“文……文成君？”


    甘龙脸色一沉：“老夫何时教过你，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知道狗叫的？”


    杜挚赶忙辩解：“老师，是文成君他不讲信用，杀了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