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怒发冲冠
作品:《边关悍卒:从校尉到开国太祖》 刘承祐看着阶下群臣各异的神色,尤其是苏逢吉和刘鼎那看似义正词严实则步步紧逼的姿态,心中那股被武将压抑的怒火和对“彻底掌控”的渴望再次升腾。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彻底打压武将气焰的胜利!公审,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
“准奏!”似乎害怕杨邠开口反对,刘承祐的声音有些焦急道:“带张诚上殿!”
“带人犯张诚……上殿……”
禁卫森严的宫门层层打开,两个如狼似虎的禁军押着一个形容枯槁、浑身血迹斑斑、眼神涣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踉跄而入。
正是张诚!
他被拖拽着来到丹陛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颤抖,头深深埋下,不敢看任何人。
“张诚!”刘承祐厉声喝道:“抬起头来!朕问你,宣武军军饷贪墨、克扣士卒、构陷上官,可是你所为?背后主使又是何人?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碎尸万段!”
张诚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话,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噎住。
刘鼎上前一步,厉声道:“张诚!陛下天恩浩荡,许你当殿陈情!你还不将如何受史弘殷指使,贪墨军饷,中饱私囊,最后东窗事发,又欲嫁祸于史斌之事,一五一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说个清楚!若有冤屈,亦可申诉!”
他这番话,看似给张诚机会,实则句句引导,将“史弘殷指使”这个核心罪名直接扣死,堵死了张诚任何其他解释的可能。
杨邠再也忍不住,出列喝道:“刘中丞!陛下尚未问话,你便妄加引导,是何居心?张诚!陛下在此,你只需据实回答陛下问话即可!若有隐情,陛下自会为你做主!”
他想给张诚一丝说真话的缝隙。
苏逢吉冷冷瞥了杨邠一眼,没有言语,只是目光如刀,死死钉在张诚身上。
张诚感受到那来自苏逢吉方向、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又想到自己妻儿老小的性命捏在对方手中,再想到这些日子非人的折磨……他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彻底崩溃。
“陛……陛下……饶命……饶命啊……”张诚涕泪横流,以头抢地,声音嘶哑破碎:“是……是卑职鬼迷心窍……是卑职贪图钱财……克扣了……克扣了宣武军左营、右营……共三万……三万七千贯的军饷和冬衣钱……”
“钱呢?!”刘承祐追问。
“钱……钱……”张诚眼神惊恐地乱瞟,最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指向一个方向,虽然史弘殷不在,但他指的方向正是武将队列前列,史弘肇平时站的位置:“都……都按史弘殷将军……不,是史弘殷大人的吩咐……分……分三批……交给了留守府……史斌……,史斌……将一部分交给史……,另一部分送到北边……”
“北边?”刘承祐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陡然拔高:“哪个北边?说清楚!”
张诚被吓得一哆嗦,语无伦次:“就……就是北边……史斌说……说那边有大人物……要打点……疏通关节……”
“一派胡言!”杨邠再也按捺不住,大步出列,声如洪钟,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他须发戟张,怒视张诚:“张诚!你这信口雌黄的无耻小人!史弘殷将军镇守汴梁,忠心为国,人所共知!你贪墨军饷,东窗事发,竟敢攀诬主将,污蔑其通敌?简直罪该万死!”
他猛地转向刘承祐,深深一揖,语气沉痛而激昂:“陛下!此獠之言,漏洞百出,荒谬绝伦!其一,十万贯巨款,如何能轻易运至北边?沿途关隘、州府,岂是摆设?其二,所谓‘北边大人物’是谁?可有名姓?其三,史斌何在?仅凭此獠一面之词,便要定朝廷大将通敌叛国之罪,岂非儿戏?此乃苏相……此乃有人欲置史家兄弟于死地,故意构陷!请陛下明察!万不可听信此等反复无常、满身罪孽之人的诬告!否则,寒了忠臣良将之心,动摇的是我大汉的根基啊!”
杨邠的话掷地有声,条理分明,直指张诚证词的荒谬与不可信。朝堂上不少原本惊疑不定的官员,此刻也微微点头,觉得杨邠所言在理。武将队列更是群情激愤,若非朝堂森严,恐已有人怒斥出声。
刘承祐也被杨邠的气势和质问震住,脸上阴晴不定,一时难以决断。他看向苏逢吉,眼神中带着询问。
苏逢吉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缓缓出列,对着刘承祐微微一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陛下,杨相所言,看似有理,实则大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邠,带着一丝嘲讽:“杨相口口声声说证据不足,说张诚构陷。那好,下官这里,恰好有一位关键证人,可为陛下解惑,也可让某些人……哑口无言!”
他猛地提高声音,对着殿外朗声道:“带证人史斌……上殿……”
“带证人史斌……上殿……”
这一声宣召,如同在乾元殿中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杨邠脸色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殿门方向。史斌?史斌不是失踪了吗?不是被灭口了吗?怎么会……怎么会落在苏逢吉手里?还成了他的“证人”?
满朝文武,无论是杨邠一系,还是苏逢吉党羽,甚至是中立官员,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缓缓打开的殿门。
只见两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禁军侍卫,架着一个形容枯槁、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包裹着渗血绷带的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正是史斌!
他看起来受了极重的伤,气息奄奄,眼神涣散,似乎随时会倒下。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和烙铁的印记,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打断。
他被拖到丹陛之下,几乎是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史斌!”刘承祐看着这凄惨的一幕,心头也是一震,厉声问道:“你可是汴梁留守史弘殷麾下宣武军节度使府长史史斌?”
史斌艰难的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龙椅上的皇帝,又掠过脸色铁青的杨邠,最后落在面带微笑的苏逢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绝望。
“罪……罪奴……正是史斌……”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
“张诚方才指认,史弘殷指使他贪墨军饷,并将其中部分赃银交予你,由你送往‘北边’!此事可是属实?你与史弘殷,意欲何为?”刘承祐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压。
史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他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
好半晌,他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开口:“陛……陛下……张诚……所言……非虚……”
轰!
朝堂再次炸开!杨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史斌喘息着,似乎在积蓄力气,声音带着哭腔和悔恨:“罪奴……罪奴该死!受史弘殷……史弘殷胁迫……为其效命……军饷……确实……经罪奴之手……一部分……被史弘殷……中饱私囊……另一部分……则……则由罪奴……设法……运往北边……”
“运往何处?交给何人?”刘承祐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交……交给……”史斌的声音更加艰难,眼神惊恐地乱瞟,仿佛在惧怕某个无形的存在:“交给……幽州……靖安司的人!”
“幽州?!”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胡言乱语!”杨邠须发皆张,厉声打断:“史斌!你身受重伤,神志不清,分明是被人胁迫,构陷忠良!史弘殷将军乃是跟随先帝多年的老臣,岂会通敌?定是有人对你严刑拷打,逼你作伪证!陛下!此人之言,万不可信!其状凄惨,正说明背后有黑手操纵!”
“杨相!”苏逢吉猛地踏前一步,声音陡然变得尖厉:“史斌亲口招供,人证在此!你口口声声说构陷,说胁迫,证据何在?难道就凭你一张嘴,便要替叛国逆贼洗脱罪名吗?”
他不给杨邠反驳的机会,转身对着刘承祐,从袖中郑重地取出几份文书和一件物品,高高举起:“陛下!此乃铁证如山!”
他先展开一份盖有朱红印章的文书:“此乃从史斌秘密居所搜出的,靖安司签发的密令抄件!其上明确要求史斌作为联络人,接收并转运‘货物’!并有暗语印信为凭!”
接着,他又举起一张羊皮卷:“此乃史斌与幽州密使联络的路线图及接头暗号!上面清晰标注了数次交接的时间、地点!”
最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铁、造型古朴诡异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奇特的文字:“此乃幽州密使亲赐给史斌的令牌,作为信物!此物,绝非我中原所有!其上的符号,也只有幽州那边在用,说是什么阿拉伯数字,史斌,此物可是你的?”
史斌看着那令牌,眼中恐惧更甚,艰难地点点头:“是……是靖安司密使……所赐……”
苏逢吉将令牌和文书高高举起,让殿中百官都能看清,声音响彻大殿,充满了“悲愤”与“忠直”:“陛下!百官同僚!人证史斌在此!物证在此!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史弘殷指使张诚贪墨军饷,克扣士卒,引发兵变!更暗中勾结幽州,输送巨款,资敌叛国!其兄史弘肇,御前拔剑,咆哮朝堂,包庇逆弟,其心可诛!史家兄弟,罪不容诛!此乃动摇国本,倾覆社稷之大罪!请陛下即刻下旨,严惩叛国逆贼,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随着苏逢吉那“铁证如山”的宣告,以及那枚令牌,还有诸多史斌在宣武军节度使府任职期间,史弘殷违法乱纪的证据,整个乾元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杨邠脸色煞白,看着那几样“证据”,尤其是那枚令牌,他知道,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史斌这个关键棋子,被苏逢吉彻底用死!人证物证俱全,且直指“通敌叛国”这个任何帝王都无法容忍的死罪!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竟一时难以找到更有力的反驳之词。史弘殷……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苏逢吉,好毒的手段!
刘承祐看着阶下匍匐的史斌,看着苏逢吉高举的“铁证”,再想到史弘肇当日的跋扈,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狂怒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犹豫和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因极致的愤怒,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脸色铁青,指着殿下的“证据”,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好!好一个史弘殷!好一个史家!朕待尔等不薄!尔等竟敢如此!通敌叛国!罪无可赦!苏逢吉!”
“你撒谎!”就在此时,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殿外传来!不是别人,正是史弘肇!
刘承祐要软禁他,但是他是禁军的统帅,掌控大汉军权,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软禁的,本来他只是打算旁听一下,如今却没想到,张诚的话,将他彻底激怒。
史弘殷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滥杀无辜的事情他做过不少,可以说是罪行累累,但是要说他与北边有染,那是绝对不可能。
此刻听到史斌和张诚如此血口喷人,诬陷自己亲弟,史弘肇目眦欲裂,须发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挣脱了身边禁军的阻拦,几步冲到史斌面前!
“狗贼!安敢污我史家清名!”史弘肇怒吼着,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史斌的衣领,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史斌吓得魂飞魄散,屎尿齐流,尖叫道:“史将军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史弘殷大人逼我的!他……他还要我伪造账册……”
他话未说完,史弘肇已是怒极,手臂肌肉贲张,竟要将史斌当场摔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