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浩刚翻开老人眼皮，就发现瞳孔对光反射已经减弱，指尖触到的颈动脉搏动像游丝般时有时无。周围人的议论声像苍蝇般嗡嗡作响。


    有人说“穷鬼碰瓷碰到首富头上了”，有人举着手机凑近拍摄，镜头怼到他沾满泥点的袖口。


    “让开！”李明珠挤开人群，爱马仕包带甩在钟浩肩上，“我爸有私人医生，不需要你个叫花子乱搞！”


    钟浩没抬头，拇指按在老人喉结旁的凹陷处：“三分钟内不急救，就算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扯开老人衬衫，露出松弛的胸膛，掌根对准两乳头连线中点，


    这是他在父亲病房外的墙上看到的急救流程图，那时他蹲在墙角，把每一个步骤都刻进了骨头里，“帮我数按压次数，三十次后做人工呼吸。”


    “你懂个屁！”商场经理的橡胶棍抽到他后颈，“按断肋骨算谁的？保安，把这疯子拖出去！”


    人群中响起低笑，有人小声说“这下要被讹破产了”。钟浩感觉后颈火辣辣地疼，却盯着墙上的挂钟！


    15:28，比记忆中父亲的抢救时间早了两分钟。


    他突然想起护工曾说过，父亲临终前床头的电子钟停在 15:30，而现在，他有机会让这个时间永远停留在生机里。


    “按我说的做！”他突然冲李明珠怒吼，“否则你现在就可以准备遗产分配了！”


    李明珠愣住了。这个浑身散发着穷酸气的男人，此刻的眼神比父亲保险柜的密码锁还要冰冷。她鬼使神差地蹲下来，按照他的指示捏住老人鼻子。


    三十次按压后，钟浩捏住老人下颌，撬开牙关：“深吸气，对准口腔，别漏气。”李明珠闭着眼吹气，香水味混着老人的呕吐物气息，让她差点干呕。


    “再来！”钟浩的手掌在老人胸口快速起落，指尖感受着肋骨的回弹。第三次人工呼吸后，老人突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酸水，眼皮动了动。


    全场寂静。李明珠盯着父亲颤动的睫毛，突然抓住钟浩的手腕：“你、你是医生？”


    “不是。”钟浩擦了擦额头的汗，“只是在医院守了父亲三年，看护士做过无数次。”


    这句话像块冰扔进沸水里，刚才还在嘲笑的人群突然安静。商场经理的橡胶棍“当啷”落地，他认出老人胸前的定制袖扣。


    那是海城首富李老虎的专属标记。


    “李董！”保安队长挤进来，脸色惨白，“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


    李老虎在钟浩搀扶下坐起，盯着他手腕的红绳：“二十年前，我在码头救过个落水的少年，他母亲临死前塞给我这个红绳，说，救命之恩，必当涌泉。”他摸出烫金请帖，直接拍在钟浩掌心，“明日寿宴，敢不来，我让人去医院抬你。”


    刚才拍视频的富二代们慌忙删除录像，商场经理扑通跪下：“李董，是我有眼无珠……”


    “眼无珠？”李老虎冷笑一声，“你刚才踢翻的蛋白粉袋子，是这位先生给父亲买的术后营养品。”他指了指地上的包装袋，“按市场价，十万块，打到他账上。”


    钟浩看着请帖上的烫金字体，突然想起前世父亲葬礼上，李老虎的花圈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而那时的他，连买花圈的钱都是借的。他把请帖塞进裤兜，电动车钥匙在指间转了两圈：“李董，去医院吧，路上别喝咖啡。”


    李明珠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衬衫后背被橡胶棍抽出了血痕，却固执地不肯回头。她摸出手机，记下他电动车上的医院缴费单信息，市立医院 ICU，钟建国，肝脏移植手术待缴费。


    救护车赶到时，李老虎突然抓住钟浩的手：“年轻人，你叫什么？”


    “钟浩。”他看着老人逐渐恢复血色的脸，想起父亲发病那晚，自己跪在地上求林语嫣借钱的场景。那时的他一无所有，而现在，掌心的请帖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眼眶发热。


    下午，国际拍卖会门前，钟浩的破电动车刚停稳，戴白手套的保安就板着脸过来：“电动车停后面，这里只停豪车。”


    他摸出手机，翻出苏磊发来的短信：“钟先生，您的特邀卖家凭证已发送。”保安看了眼手机，态度立刻变了：“抱歉先生，里面请。”


    引擎轰鸣声中，黄世杰的限量版跑车猛地刹在旁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钟浩的裤脚。林语嫣摇下车窗，香奈儿墨镜滑到鼻尖：“哟，钟浩，你骑这破车来拍卖会？充什么大尾巴狼呢？”


    黄世杰盯着他的电动车，金表在路灯下晃得人眼疼：“穷鬼也配进拍卖会？我劝你赶紧滚，别等会儿连押金都交不起。”


    钟浩扫了他们一眼，想起前天在警察局，黄世杰的打手被抓时，从他们身上搜出的黄氏集团工作证：“黄少来这儿，不是给李老虎挑寿礼的？听说李董最爱唐寅的字画。”


    黄世杰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事他只跟林语嫣提过。林语嫣的水晶甲掐进掌心：“钟浩，你跟踪我们？”


    “苏瑶！”黄世杰突然换上笑脸，迎向刚下车的苏瑶，“听说你鉴定了幅好东西？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苏瑶直接绕过他，走到钟浩跟前，耳尖有点发红：“扇面放在一号展柜了，苏老说起拍价两百万。”她塞给他一个红绳手链，“刚才在庙里求的，戴着吉利。”


    黄世杰的脸铁青，看着苏瑶与钟浩并肩走向大门，突然想起在旧货市场，这个男人盯着他的眼神就像看个透明人，仿佛知道他所有的算计。


    拍卖会大门打开，林语嫣的声音从背后飘来：“钟浩，你该不会拿离婚那点钱来充阔吧？这里随便一件拍品都够你打十年工了。”


    他停住脚步，转身时嘴角带着抹冷笑：“林语嫣，你脖子上的翡翠项链，是黄少从黑市买的吧？上周港府通缉的文物贩子，跟他可是老交情。”


    周围传来抽气声。林语嫣的脸瞬间煞白，黄世杰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保安适时拉开大门，暖光裹着钟浩洗旧的夹克，把两人的狼狈甩在身后。


    拍卖厅的水晶灯把众人影子拉得老长。钟浩刚在特邀卖家区坐下，黄世杰就带着林语嫣坐在斜后方，故意踢响椅子：“穷鬼坐特邀区？怕不是伪造邀请函吧？”


    苏瑶站在展柜前，手中的唐寅扇面在追光下泛着墨香：“各位，这是明代唐寅真迹《山水人物图》扇面，起拍价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