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膏药
作品:《向西,向西!》 深夜,营部生活区。
一个还算完好的营房之中,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阿齐木望着熟睡的克力木和图尔汗,蹑手蹑脚的走出营房,轻轻的关上了木门。
“嗯?李连长?”
阿齐木有些意外,压低了声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听到‘李连长’三个字,李疆裕明显明显一怔,随即赶忙笑着摆了摆手。
“哎,怎么突然这么叫我了,听着怪别扭的,浑身不自在。”
他走近几步,声音同样放得很轻。
“还是跟大伙儿一样,叫我老李就成。”
“老李?”
阿齐木也笑了笑,带着几分真诚的调侃。
“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几岁,顶多也就三十吧?叫你‘老李’,感觉把你叫老了,怪怪的,还是叫你李哥吧。”
“哈哈哈,行行行,随你高兴,只要别叫‘李连长’就行。”
两人虽然认识不久,但完全没有那种生疏感,反而像是老友一般聊了起来。
李疆裕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弯腰,从旁边堆放的杂物里利落地拎出两个半旧的木墩子,摆放在营房门口的背风处。
“来来,别干站着,坐下聊。”
阿齐木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李哥,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李疆裕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搓了搓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片刻后,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内疚开口道。
“是有点事···主要是来看看你们安置得怎么样,习不习惯咱们这的简陋条件。还有就是···想跟你聊聊那位专家的事。”
“专家的?什么事?”
李疆裕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
“就是···希望你别太把他那些话往心里去,也别太在意他那副样子。他那个人,是有点读书人的清高气,说话做事有时不太考虑旁人感受,我跟老邓看着都挺不舒服的。”
李疆裕的语气很恳切。
“真的,书读得多,不代表本事就一定大,见识就一定广。你们今天提出的建议,实实在在能帮上大忙,这比空谈理论强太多了。他那态度,实在不应该,委屈你们了。”
虽然阿齐木一行人是主动要求跟来的,但他们毕竟是为了帮助解放军,而且也给出了可执行的宝贵建议,于情于理都需要好生相待。
可刚来就被团里派来的“专家”当众质疑、争执,甚至还因为没上过学而被轻视和嘲讽。
这事搁在谁身上,心里多多少少都肯定会有些不舒服。
然而,阿齐木听完李疆裕这一席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介意,反而露出了极其惊讶的表情,甚至习惯性地带出了点疆普腔调。
“歪江~李哥!你专程跑这一趟,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你把我想的也太小心眼了吧!再说了,他说话是他个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看着阿齐木那副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他小题大做的神情,李疆裕心头的沉重感消散了大半。
李疆裕摇摇头,语气依旧认真。
“话不能这么说,他挂着我们连的衔,人也是我们团派来的,我作为连长,肯定是有关系的。你们来到这里就算是客人,没有理由让你们受这些委屈。”
阿齐木被他这份郑重的担当弄得有些语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精准的表达出,这件事其实自己并不在乎。
然而,就在他思索着如何开口之际,营房旁那条被阴影笼罩的小路上,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夜色中轻盈地走了出来。
“李疆裕同志,我一直以为你们解放军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硬汉子呢。真没想到,你心思这么细,还专门为了这点小事,大晚上跑一趟来宽慰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沐春风一脸笑意的阿依夏木。
李疆裕和阿齐木同时扭头望去,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讶异。
“嗯?阿依夏木?”李疆裕先开了口,“你不是早就回屋睡了吗?”
“对啊,”阿齐木也疑惑地看向她出来的方向,又下意识地瞥了眼旁边的营房,“你不是一回来就进屋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阿依夏木步履轻快地走到两人跟前,带着几分俏皮反问。
“怎么,就许你们俩大男人半夜出来聊天看月亮,不许我也出来透透气啊?”
她边说边自己动手,从旁边又搬过一个稍小的木墩,毫不生分地挨着李疆裕坐了下来。
还没等两人再问,她便从自己那件绣着民族纹样的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直接塞到了李疆裕手里。
“这是···?”
李疆裕低头看着手中还带着一丝体温的小木盒,有些茫然。
“打开看看。”
李疆裕依言轻轻掀开盒盖。
篝火照耀下,只见盒底铺着一层干净的薄棉纸,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几张深褐色、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外敷膏药。
膏药上面,还放着十几颗指甲盖大小、圆润饱满的褐色小药丸。
阿依夏木看着他满脸的困惑不解,不由得嫣然一笑,耐心地解释道。
“这是我跟我阿爸阿妈学的方子。主药材是咱们天山脚下的菊苣根,还配了甘草、野薄荷、骆驼刺花···好多味咱们新疆特有的药材。这药可以促进伤口愈合,还能清掉身体里的热毒。膏药一天一次,药丸一天三次,每次一颗。用不了一周,你的伤应该就好的差不多了。”
李疆裕彻底愣住了!
受伤这件事,自己在阿依夏木面前从来都没有表露出来过,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满眼疑惑的李疆裕,望了望手中的药,又不禁抬头望了望身边的阿依夏木。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的?”
阿依夏木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坦率道。
“你在我们村里围剿完那些土匪后,一直捂着胸口下面,你以为我们都看不见吗?临来这里时,我专门问了一下徐卫国同志,他说你前段时间剿匪受了伤,现在伤还没有痊愈,所以我就给你准备了这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