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线，真的会是这样吗？


    ——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真的可能涉及到命案？


    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孩，瘦瘦小小，眼睛清澈，沉默得像与外界隔着透明玻璃。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更多是柔弱与无害，而不是危险。但有时候，表象恰恰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人心向来比表情更难读。


    但，我应该是想错了吧。


    “你去找那个女孩做什么？”里面李卫东紧接着问道。


    “我就是觉得她挺奇怪的，”邵明川说，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怀疑她之前应该跟程岚单独见过。”


    “你有什么证据？”李卫东并不买账，“那女孩多大？”


    “我目前还没有证据。”邵明川顿了顿，“那女孩看着估计十六七岁吧。”


    李卫东冷笑一声，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怎么，你怀疑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把程岚给杀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李警官。”邵明川毫不退让，“你也走访了不少村民了吧，你应该注意到了，这里的年轻人极少。除了白婆婆家里有那么几个青壮年，其他地方几乎看不见年轻人，更别说小孩子了——这个村子你觉得正常吗？！”


    “而且那个女孩应该是被白婆婆收养来的，对了，你们走访的时候没见到她吗？”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李卫东挑了挑眉，只见她摇了摇头：“没有，我这边确实见到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没有年轻女孩。”


    “我可没有捏造这么个人！”邵明川提高了音量，“如果不信，你们可以问其他人，那个女孩是我们在归墟学校见到的。”说着，他竟然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无奈“你们这也没见到，那也没见到，那你们到底走访的是些什么人？这些人——真的都是住在这个村子里吗？”


    “这个村子确实有很多问题。”李卫东终于开口，语气凝重下来，“村民太少了。”


    “你们之前都没听说过这里吗？”邵明川追问，“这个白石村建立已经三年了，你们作为本地警察，从没来过这里？”


    李卫东一时语塞，有些嘲讽：“我是刚从市区调过来的，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说起来，我比小周都来的晚。”


    听到这里，我有些讶异。


    李卫东看起来至少三十七八岁了，眼神老练，做事强势，是那种一看就经验丰富的刑警。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从市区突然调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是自愿来这里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而他刚才那句——“说起来，我比小周还来得晚”——语气里甚至透出一种说不清的尴尬和微妙。


    “那你有找到你说的那个女孩吗？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李卫东突然开口问道。


    “我……我没找到。”


    “昨天我冒着大雨敲了好多人家的门，并没有找到她。”邵明川语气有些低落。


    “那你昨天没有见到沈清悠吗？”


    “没有。”邵明川摇摇头，语气有点急促，“你不是说她在小溪里被找到的吗？我根本没往树林里走，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那里。”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和那个阿梨……她们关系应该不错。当时在归墟学校时，沈清悠给阿梨画过画像。”


    “如果她是去找阿梨呢？”


    邵明川的话像是如雷灌耳，他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李卫东冷冷一笑：“哼，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她们两个关系好，那阿梨杀她的动机是什么？”


    邵明川沉默了。


    李卫东步步紧逼：“如果真是她，那她杀死程岚的动机又是什么？”


    “因为程岚在调查村子。”邵明川咬住了话头，声音忽然变得激动，“她肯定是为了阻止程岚继续调查，说不定说不定沈清悠也发现了什么！也许那小姑娘只是被人利用，也说不定她——”


    他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了画板上的那幅画着小木屋的画。


    那里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够了！”李卫东皱眉打断他，“你的话里，从头到尾，都是猜测。没有证据的推测，全都没意义。”


    邵明川盯着他，随后又变得有些平静：“你们可以怀疑我，可以把我关起来，但人不是我杀的，我说过的都是真话。”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我悄悄拉了拉陆言初的袖子，退回到走廊的一角。


    “小沐姐，你怎么看？”陆言初压低声音，眼里写着明显的不信，“他胡扯吧？那阿梨看着根本不像能杀人的人，他肯定是想找个替罪羊。”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我感觉……邵明川没有杀人。


    ‘审讯室’的门打开，李卫东面无表情地押着邵明川出来。他把人带回原本安排给邵明川的房间，在门外反锁，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允许邵明川踏出一步——连饭菜都必须由他和周小颖亲自送进去。


    处理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视线落在走廊上的我和陆言初身上。我们坐在长椅边，一旁的墙面还有些湿漉漉的。


    “你们见过那个叫阿梨的女孩？”他走到我们面前，开门见山地问。


    我点了点头：“嗯，见过。”


    “长什么样子？”


    “你要不去看看沈清悠的画本上，还有没有留着她的画像。”我突然想起来。


    李卫东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很快，他把画册拿来，翻阅几页后，停在一幅画上。他的目光凝固了两秒。


    “你说这个人，是阿梨？”他低沉地问。


    画面上，是一个侧脸女孩的素描。她的五官极为漂亮，眉眼柔和，嘴角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里却透着一种诡异的空洞感。


    “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李卫东却盯着画像看了很久，眉峰越锁越紧：“她看着……好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


    眼熟？能让一个警察眼熟的人，会是有什么经历的人？


    “你可以去问问白婆婆，她应该是很了解的，说不定还知道阿梨住在哪里呢。”


    李卫东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忽然抬头，用锐利的眼神上下扫了我和陆言初一眼。


    “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其他要补充的吗？”


    他这语气明显带着怀疑，我心下一沉，但还是开口：“其实，我们有一个发现。”


    我把画里小木屋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我们怀疑的那小木屋可能和案情有关的推测。


    “所以，你们接下来是要去找这个木屋？”他问。


    我点了点头。


    “真是胡闹！”李卫东忽然提高了音量，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什么情况你们看不清吗？已经连续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在树林里被害的，你们还要往树林里跑？”


    陆言初忽然站到我前面，护着我说：“毕竟你们警力有限，小沐姐也只是想尽快找到凶手。”


    “靠你们？”李卫东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这是在玩侦探游戏吗？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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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求救都来不及。”


    “既然李警官这么担心——”我反倒突然换了个平静的语气，“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去。”


    确实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有警察跟我们一起去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


    “对了，这里已经接连死了两个人，你们不能申请支援吗？就你们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有些好奇的问。


    提到这个问题，他的脸色明显变了，僵硬中带着一丝难看。


    “我已经让小周去打电话了。”他按了按鼻梁，语气一下子低了下去，“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忽然浮现一丝冷意十足的讽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


    我没在继续问下去，感觉他和周小颖被派来这里像是被安排了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而且除了法医和痕检的人员，也并未见到其他的警察来。


    随后，李卫东带着我们重新回到了发现沈清悠尸体的小溪边。


    山林间弥漫着昨夜雨后的潮湿气息，空气像被洗过一样清冽，小溪在岩石间蜿蜒而过，水声潺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景象下，却被沾染上了鲜血。


    我们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林木渐密，脚下的草丛湿漉漉的，踩上去时能清晰听见水分被挤出的声音。偶尔有水珠从枝叶上滴落，落在颈后，凉得令人一激灵。


    不得不说，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情，这里确实是个度假修养的好地方。


    一路上陆言初拿着相机都忍不住拍了几张。


    “你倒是有闲心。”李卫东冷不防来了一句，“同学都死了，你看起来还挺放松的啊。”


    陆言初的脸色一下子白了，手里的相机差点没握稳。他垂下眼，把相机重新挂回胸前。


    “相机说不定能拍到一些线索。”我替他打了个圆场，又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李卫东没再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我这才打量起走在前头的这个警察。他皮肤被太阳晒成了麦色，寸头短硬，鬓角间已隐约泛白，背脊笔直，肩膀宽厚。他的手上有旧茧，也有被烟头烫出的浅痕，说话虽然容易得罪人，但看上去似乎倒还像是个比较靠谱的人。


    “你们看。”陆言初忽然停下，用手指着前面的不远处，兴奋的说：“是木屋！”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小溪对面，果然静静坐落着一间木屋。


    “还真有啊。”李卫东擦了把头上的薄汗。


    等我们走到木屋对面时，陆言初用手笔划了一下木屋的方向，指着地上的大石头：“感觉这里就是她当时画画的地方。”


    李卫东蹲下，在草丛里摸了摸，竟捡起了一截短铅笔，木质外壳已经被水泡得起毛，却还能看清HB的标记。


    “看来，她真的是来过这里。”


    “走，过去看看。”我有点蠢蠢欲动。


    等我们走到木屋前时，在草地上又发现了一支画笔。


    “怎么这里也有？沈清悠也来过来看小木屋了吗？”陆言初忍不住嘀咕道。


    我试着探头往屋里看，门微微敞开，却因为屋内黑暗，看不见什么。


    正当我靠近木门往里面看时——


    一双猩红的眼睛忽然从门缝里出现。


    我整个人一震，后背瞬间发凉。


    与此同时，一道沙哑夹杂着兴奋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许……沐！”


    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里面的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