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连缘说她被大理寺盯上，白天尽量不出现在晋阳城。至于叶穿云和李醉月就随意吧，反正也没人认识。


    个子不高的少女沿着青石板消失在夜色里。


    月色也逐渐消失，估计不用多久天就亮了。


    李醉月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想做什么。叶穿云将目光从他手上移走，没再继续盯着。


    两人就这样安静着没有说话，巷子也静悄悄，只有偶尔吹过一阵凉风，将落叶被吹的沙沙作响才有些动静。


    轰隆——


    天空一声惊雷，随后是连绵的雨。


    李醉月声音有些干涩：“下雨了。”


    叶穿云想了想，准备从背包里拿出油纸伞，但被李醉月一把按住。


    “嗯？”叶穿云有些疑惑。


    李醉月的声音更紧张了，呼吸也乱了：“我有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想了二十年了。”


    叶穿云还没反应过来，李醉月一把拉住他冲进雨幕里：“我很想拉着你再在雨里跑一次！”


    “李醉月——”


    数不清的雨滴打在脸上，又灌进嘴里，打断了叶穿云的话。


    雨太大，叶穿云有点看不清路，恍然间觉得晋阳城的无人小巷和李醉月学校后门去网吧的那条路并无区别。


    不知道被李醉月拉着跑了多久，穿过了几条巷子。


    巷口有个大娘探出棚子外，朝着淋雨的两人招呼：“小公子，来这避避雨吧！”


    李醉月拉着他躲进了大娘的木棚下，这次没有松开拉住他的右手，叶穿云内心有些雀跃。


    大娘递过来一块布：“快擦擦，这么大雨怎么不躲躲呢？”


    李醉月接过布盖在叶穿云头上帮他擦头发，还抽空对大娘道谢：“多谢。”


    叶穿云高兴傻了。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合适，他都想直接问李醉月是不是喜欢他。


    大娘在一旁鼓捣炉子，炉子上炖了一锅汤，流出一股混着莫名清新气息的肉香。


    叶穿云这才打量了一番木棚旁被雨水打湿的布幡，布幡上画的模糊不清的线条大致是卖早餐的意思。


    李醉月问：“大娘这是煮的什么？”


    “肉茶汤，我给你们端两碗暖暖身子。”大娘一边笑着一边去拿碗盛汤。


    叶穿云对这种食物感到新奇，从包里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大娘端着碗苦笑：“小公子这可使不得，我这可那么多零钱。”


    叶穿云：“大娘拿着就行，不用找了。”


    结果大娘连忙摆手：“两碗汤哪能值这些钱？”


    “没事，收着吧。”李醉月说完拉着叶穿云寻了个矮桌坐下。


    很快，大娘就端着两碗汤走了过来，还配了洗干净的瓷勺。


    “你们慢慢吃，等雨小了，我去给你们买胡饼。”大娘欣喜道。这两位公子出手阔绰，一顿饭顶她两个月的卖汤钱。


    “有劳大娘了。”叶穿云笑着说。


    汤底清亮，一碗汤里得有半碗小肉块，估计是大娘专门捞的，叶穿云拿勺轻轻一搅，沉在碗底的肉块就顺着勺子游了上来，撞到浮在汤上面的野菜碎。他舀起一勺清汤尝了尝，又舀了肉块野菜碎送到嘴里。


    李醉月：“味道怎么样？”


    “不错。”叶穿云答，“应该是用茶叶煮过，没有腥味，味道挺清新。不过用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茶，应该就是些茶梗大叶茶之类的。”


    李醉月也尝了尝：“确实不错。”


    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等到夜色沿着地上的青砖慢慢褪去，晨光顺着墙面铺过来，雨差不多也停了。


    不过雨虽然不怎么下了，地面上却还是有积水，覆在青砖石板上流不走。大娘拿出一双木屐，穿上木屐踩着水去街上买胡饼。


    木屐踩在沾着水的青砖上吧嗒吧嗒的声音渐渐远去，木棚上残存的雨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可闻。


    叶穿云看着远处街上渐渐多起来的人流，压下心中的悸动，轻声问：“你说你一直想做的事，就是拉着我淋雨吗？”


    “是啊。”李醉月侧过头看向叶穿云，“我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那天没松手，后面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李醉月也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他拉着叶穿云躲雨后没松手，会不会是叶穿云勇敢告白，而他惊慌失措又深思熟虑后欣然接受。


    当然，这属于做梦才有的美好结局。


    事实上李醉月很清楚，即使叶穿云真的告白了，二十五年前的自己也不敢接受。


    无非是现实中自己是在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情况下被推往“正常人”的方向，而叶穿云真告白了那就是自己在临门一脚前退缩主动去选择当个“正常人”。


    可即便如此，那条被自己美化过的道路仍然不曾停歇的引诱着他，手机里亮起的藏剑头像引诱着他，那个体积慢慢攀升到200G的游戏也在引诱着他。他有叶穿云的联系方式，有叶穿云的好友，可他再也不敢联系。


    二十五年前松手的雨夜，困了他二十年。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叶穿云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可他竟然渐渐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李醉月急忙放下碗，上去拍他胸口：“叶穿云，喘气！”


    叶穿云回过神来死死抓着李醉月的手：“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十年前。”


    叶穿云的声音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你不是结婚了吗？”


    “我出了点意外，想明白了一些事，就离了。”


    跟不同的人相亲相了三年，和一个同样被催婚的人从结婚到离婚用了不到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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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在医院确认残疾的瞬间，他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有了离婚的正当理由少了愧疚而感到欣喜，还是因为从此彻底当不了正常人了感到难过。


    辗转难眠的几千个夜晚，他甚至会恶劣的想：不知道在自家长辈眼里，同性恋和残疾哪个更不像正常人。


    “那你怎么不联系我？”


    “因为太迟了，因为我……不敢。”李醉月的声音有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木屐踏在青砖上的声音适时走近。


    大娘提了两屉饼，给他们桌子上摆了一屉：“刚出炉的，两位公子快尝尝！”


    李醉月礼貌道谢，这时也有其他人慢慢过来，大娘很快去招呼别人。


    刚才的话题必然不能继续了，李醉月夹起饼塞叶穿云嘴里：“快尝尝。”


    叶穿云急忙吐出来：“烫烫烫！”


    李醉月把饼收回来自己吃了：“还好吧，是个做饼高手。”


    叶穿云看着他，愣住了：“我刚才咬过的……”


    李醉月又夹起另一个塞他嘴里：“这不还多呢。”


    叶穿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醉月：“那是什么意思？”


    叶穿云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李醉月在调戏他：“你这人变得怎么这么快？”


    李醉月小声：“难道你更喜欢我们跟前任碰面一样相敬如宾？”


    叶穿云咬住胡饼，外皮焦脆内里松软，他啃了半个饼才对李醉月说：“你没有过渡时间的吗？”


    李醉月笑笑不说话，催促叶穿云把汤喝完。


    而后，他跟大娘打完招呼，提着一屉饼和肉茶汤带着叶穿云慢慢离开人群。


    青砖上还有潮意，李醉月和叶穿云并肩拐进无人的小巷。


    “你刚才说过渡？其实见到祁湛存她们时候我就在思考了。”李醉月神色认真，“我很羡慕。”


    “得知我们困在游戏里后，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试探你，但总是拖着。直到后来看到大师谏言民生，我认为他操之过急，可你却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太急了。”


    “我恍然大悟，自从你我接了任务，我们之间的事也是无论什么时候说都一样，一味等待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和我之前是竞技场队友是好朋友是情缘，无论是哪种身份，我们之间都有联系。可重逢之后，我们就像两个被任务绑在一起的陌生人，仿佛没有一点感情，我忍受不了这种氛围。”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总要有个人先说出来。”


    “我赌赢了，你还喜欢我。”


    听到这话，叶穿云下意识去牵他的手，却被李醉月避开。


    正在叶穿云疑惑不解觉得李醉月是不是耍他的时候，李醉月把右手的东西倒到左手，换成右手牵他。


    “为什么一定要用右手牵？”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