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脉受损，内伤严重。


    楼子宥检查过君文柏的情况，嘴角压了下去，眼底也仿佛浸着冰水。


    君文柏废了。


    不算全废，但内伤如此严重，必定损伤根基，哪怕救回来恐怕未来也会再无寸进。


    雄浑的灵力在君文柏身上游走，迅速修复他体内细微的暗伤，稳住他的性命，但对于受损最严重的心脉，只凭借灵力是无法修复的。


    楼子宥扭头看向大长老，完全理解了对方集中人手试图报复的行为。


    “你应该没什么话要说了吧？”大长老冷着脸，准备带人去找文家要个说法。


    “有。”楼子宥依旧坚持：“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文家所为，只是用符并不能证明什么。”


    大长老像是已冷静了，没有再发火，反而点头承认：“你说的没错，但我这次抓到了活口，可以证明是文家的人袭击了家主。”


    楼子宥手指一颤，默默从君文柏身上移开。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无论是文家还是珠光阁自己人出手，楼子宥都不会感到意外，一介散修成为珠光阁的话事人，君文柏本就站在一个水深火热的位置上。


    可……


    文珺呢？


    如果可以，楼子宥更希望是珠光阁的人出手，至少不会伤害到文珺。


    他太天真，太容易受到伤害，无论是楼子宥还是君文柏，都下意识帮他挡掉周围的尔虞我诈。


    可如今，终究还是挡不住了。


    “是文家的人？”


    “文家首席文松带队。”


    “我可以见见他吗？”


    大长老冷哼一声，没有拒绝，带着楼子宥和季乘风去了地牢。


    地牢阴暗潮湿，楼子宥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仿佛脚步被黏着。


    他终于见到了文松，这位首席弟子已经被废掉了，丹田破碎，已再无法修行，整个人如死狗一般蜷缩在角落，身边还有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文家弟子。


    “活口只抓了他们两个，但我想完全能证明了。”大长老一甩袍袖，若不是需要他们作证，他才不会留这两人性命。


    “文松，是谁让你劫杀君文柏的？”楼子宥质问。


    文松恹恹抬头，眼神一片浑浊。


    “回答我！”他声音严厉。


    蕴有凌厉的声音宛如一道利箭，直刺入文松灵台，令文松痛苦地抱住脑袋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什么都不会说，我已经审讯过了，嘴硬得很。”大长老咬牙切齿，几乎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楼子宥眉头紧皱，难道真是文家？


    一旁静默许久的季乘风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拍碎了门锁，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大长老皱了皱眉，明显不悦，却也没阻止。


    倒是楼子宥问了句：“你做什么？”


    “他有点不对劲儿。”季乘风拎住文松的肩膀，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让他与自己平视。


    季乘风自己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但他很讨厌文松，只要一看到文松便讨厌得很。


    这很奇怪。


    哪怕是遇到恶人，季乘风最多也只会像之前杀死王老爷一样杀死对方，心绪或许会有起伏，却绝不会如此强烈。


    恶心，令人犯呕的恶心。


    就好像吃饭的时候看到一口炭……


    总之很奇怪，从有记忆开始，他从未如此强烈地讨厌过谁。


    灵力探入，试探着文松的身体。


    破败，伤痕累累。


    除此之外，季乘风什么都试探不出来。


    季乘风感觉不对，用力摇晃文松的肩膀，对方的脑袋也随着他的大力前后甩动着，眼底渐渐凝固戾气。


    “小心！”楼子宥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文松的脖子。


    文松的嘴巴突然张开，吐出一口黑雾，黑雾直朝着季乘风飞去。


    楼子宥一手掐着文松，另一只手朝身后一捞，在黑雾碰触到季乘风前一把捏住。


    “那是什么？”大长老陡然变色。


    季乘风也后退一步，吟风出现在他的身前，灼热的火光笼罩了他的全身，阻隔着可能的突袭。


    楼子宥的脸色也已变了，一瞬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噬心魔。”


    “噬心魔是什么？”大长老面露不解，却也小心防备。


    季乘风则连连后退，剑锋直指向噬心魔。


    “噬心魔是魔界的一种生命，没有智慧，没有自我意识，却可以附身在任何人身上，只要人的心灵有一瞬间的漏洞，它便趁虚而入，教唆人堕魔。”楼子宥松开文松，又看了另一个半死不活的文家弟子一眼，同样伸手一捞，又一只噬心魔被他捏在手中。


    双手握着噬心魔，楼子宥的手微微发颤。


    噬心魔就像是一种人造心魔，它本身虽然没有意识，但进入人体后，会捕捉到一个人最恐惧最厌恶的东西，放大人的恶念，让一个人的思想变得极端，最终无法控制。


    最要命的是，噬心魔附身不看对方强弱，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一旦附身强者体内，噬心魔的力量将会与宿主的力量持平，寻常人难以将之祓除。


    楼子宥比这两个文家弟子强大太多，所以才能随手揪出噬心魔，可有一个噬心魔，举沧浪山全门派之力都无法抗衡，最终只能毁掉宿体，修真界这才重得安宁。


    “这种东西……”楼子宥左右手同时用力，手中雷光闪烁，几乎在一瞬将噬心魔湮灭。


    可他依旧心跳如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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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的肌肉鼓动着，情绪久久都无法平复。


    成为魔尊的第一时间，楼子宥便举全魔界之力消灭噬心魔，按理说这东西应该被灭绝才对，如今怎么又出现了？


    有人私藏了噬心魔？


    他当时刚刚上位，根基不稳，或有可能，但之后楼子宥亲自出手，全魔界各地去搜寻、清理噬心魔，即便有漏网之鱼，只要依旧在魔界，都该被他清理干净了才对。


    所以这两只噬心魔哪里来的？当时谁又能力瞒着他藏匿噬心魔？


    是……前任魔尊吗？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有能力藏匿几只噬心魔，尤其他当时已经离开魔界，如果当时带了噬心魔走，楼子宥也不可能追过去清理。


    楼子宥正在思索，突然被一声愤怒的咆哮打断思绪。


    “魔族欺人太甚！”


    楼子宥下意识看向他，立觉不好。


    大长老愤怒地说道：“这些年魔界安稳许多，我还以为魔族已经改好，前段时间魔尊谴使者来同珠光阁通商，家主还说要考虑一下。没想到魔族本性难移，家主只是没当场答应，他们立刻就下此毒手！”


    不是这样！


    楼子宥脸色剧变，立刻明白了噬心魔出现的缘故。


    自他掌管魔界，安抚魔族，也尝试着和人族重新通商，极光阁和珠光阁也都表示要考虑。


    他防来防去，防着两家人争斗，结果没想到这波是冲他来的！


    毫无疑问，这件事是前任魔尊做的，为的就是破坏魔族和人族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破坏这次通商计划。


    “大长老，我认为此事应该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是有人从中作梗，魔族想要引我们和极光阁打起来。”大长老咬牙切齿。


    楼子宥试图解释，可大长老却已经不听了，安排人锁好牢门，转身便回去联系其他同僚，和魔族开战与和极光阁开战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必须早做准备。


    楼子宥没法暴露身份，快走几步跟上大长老，脑子里已经在考虑该如何安抚珠光阁了。


    一侧，季乘风眸光沉沉，尤其是打量着楼子宥的眼神，更是充满审视。


    楼子宥回过神来，立刻乖巧地朝他笑笑。


    “师弟，你不对劲儿。”季乘风平静的语气，砸在楼子宥心上却宛如一块巨石。


    楼子宥当然不会承认，他搔搔头，原地装傻：“有吗？”


    季乘风眸光更深沉。


    他倏然停下脚步，死死盯着楼子宥，任由大长老在前面走出很远的距离。


    长长的走廊中，两人对视，四处都空荡荡的。


    一道穿堂风，伴随着季乘风冷漠的声音，凉得楼子宥一哆嗦。


    “你和魔族有关系。”他语气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