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还是没能扭得过江潮，跟着他来找林城，林暮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跟在江潮的身后，下车，走到学校行政楼，上楼梯，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林暮全程看着，这是爸爸的学校，爸爸创下的产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切，林暮突然笑出声，这声笑，让走在前面的江潮不知所措。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好讽刺，爸爸妈妈离婚之后，事业上都取得了成功，婚姻，好像是他们的封印一样。”


    “可可～”江潮依旧不知所措，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他只是想让林暮从8年前的那场变故中走出来，只有走出来了，才能朝前走，其实他也有私心，他想要一个自由的、开朗的林暮，这样的林暮，可以让江潮忘记自己的妈妈对她的伤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林暮的每一滴眼泪、每一次皱眉、每一次低头，都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们分离8年的痛苦，都是出自他妈妈的手笔。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世事难料，你说，爸爸会后悔吗？后悔当年出轨？”


    “我不知道。”


    “我宁愿他不后悔，要不然，我和妈妈吃的苦算什么？”


    林暮躲开了江潮伸出的手，径直朝写着校长室牌子的那间办公室走去，手悬在半空两秒，随即敲响了门。


    “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出来，隔着一道门，显得威严庄重，那和林暮记忆里爸爸的声音毫无关系，来之前的紧张感顿时荡然无存，那一刻，林暮甚至觉得自己是来见一位领导或者是老师。


    门推开，那张熟悉的脸出现的时候，林暮整个人都愣住了，爸爸老了，可是，他怎么会那么老，好像一阵风吹来，他就会化作灰烬，消失在自己眼前。


    林暮把门缝开得大一点，里面的人或许是觉得太久没人进来，干脆走到门口看一看究竟，父女两人的目光在时隔八年之后再撞上，身后的江潮紧张得直咽口水。


    “你是……可可？”


    “嗯……”林暮并没有想象中激动或者紧张，反倒是林城，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叔叔，我们可以进去吗？”


    “可以可以。”林城赶紧把门打开，把林暮拽了进去，“可可，来，进来，看看爸爸的办公室。”


    江潮和林暮落座之后，林城并没有一起坐下，而是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小鹿，你去买点炸鸡、那个带桂花蜜的奶茶甜品什么的，还有，再买点芒果和橙子，哦，我记得茶水间有个榨汁机，你给我拿过来。”


    都是林暮喜欢吃的，爸爸还记得，可是，他不知道，林暮已经长大了，这点小恩小惠，已经没用了。


    “可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住在哪？你妈妈跟你一起回来的吗？你们过得好吗……”一个一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林暮都用一个微笑来回答，爸爸的语气中总是带着小心翼翼，和江潮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如出一辙，说到底，就是亏欠。


    “爸爸，我……”


    林暮刚想解释，一个小女孩直接推门进来，扑倒在林城怀里。


    “爸爸，我不想去学古筝了，我的手指好疼。”


    “不想学就不学了。”


    “可是妈妈会不高兴。”


    “爸爸来跟妈妈说。”


    “爸爸最好了。”


    ……


    林暮看着眼前这幅父慈女孝的画面，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爸爸让她学古筝，把她抱在怀里耐心地哄着，林暮看着林城怀里那个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妹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强盗，她不是来拜访，而是来抢爸爸，想到这，她的头低得更厉害了。


    “如果你不想待在这，我们回去吧！”江潮伸出手来握着林暮的手，可是林暮抬起头看着他，把手抽了出来。


    “不用。”林暮这句话多少带着点埋怨，她埋怨江潮为什么一直坚持要带她来见爸爸，在看到这一切之后又没能力改变，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可随即又冷静下来，这种场景，不是她来之前就预料到的吗？


    江潮对爸爸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没出轨前慈祥爸爸的阶段，林暮自然不会奢求他能理解自己。


    可是看着爸爸抱着妹妹，攥着她的小手在练习写字，全程都没有要介绍自己的意思，林暮有些不耐烦了。


    “既然林校长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林暮说完就要走。


    “可可，别，我……我……”


    “你不用解释，我只是，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现在看到了。”


    “可可，你妹妹她……”


    “妹妹？你有告诉她，她有一个姐姐吗？”


    “他是我爸爸！”小女孩抱着林城的胳膊不撒手。


    “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了！”林暮走到门口又转头，“我妈妈说得没错，你有新生活了，我不该来的，可是我来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或许这么多年，你也在想我，想要见我一面。”


    “可可，爸爸一直在想你，可是那么多年了，爸爸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所以我……”林城追上来拉住林暮。


    林暮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服的那只手，甩开了。


    “你，注意身体。”


    林暮走在空旷的走廊的时候，感觉到寒意从四面八方往自己身体里灌，江潮追了过来，只是说了句：“可可，等我一下。”就又回去了。


    林暮不知道他要跟爸爸说什么，江潮从来不是那种狠心的人，他自然不会跟爸爸说什么狠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有什么用？


    林暮来到停车场，靠在江潮的车上等着他，江潮最近换了新车，不过是因为林暮顺口说了句，轿车坐着不舒服，SUV空间大一些。


    林暮回过头来看了看这辆新车，又回过头来，蹲了下来，江潮在这种小事上对自己几乎是有求必应，可是他好像总是用错力，对于林暮而言，轿车还是SUV，其实并不重要，见不见爸爸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说服自己的爸妈，怎么说服自己不要用对林暮报以补偿的心态相处，可是这些，江潮好像一直都在逃避。


    林暮突然觉得她一直视为依靠的江潮，或许并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学校里的圣诞节氛围很浓，来来回回的学生手里拿着礼物，或者是穿着圣诞氛围的衣服，林暮一直等，江潮还没来，她干脆在学校门口打了一辆车。


    “可可？”林暮打的车停在门口，却从车里下来一个熟悉的人。


    “小……小姨。”


    “你还认识我？”


    “嗯，我怎么会忘记破坏自己家庭的坏人呢？”林暮话里带刀，不管她怎么大度，都没办法平心静气地和这个女人好好说话。


    “当年，不管你相不相信，当年是你爸爸主动的。”


    “那又怎么样？对于我来说，你和爸爸一样，你倒不用把责任都推给他。”


    “那……你是来找爸爸的？”


    “嗯。”


    “你为什么突然回国？”小姨好像想起什么，又接着问：“为了江潮回来的？”


    “不是。”


    “那是为了爸爸？”


    “也不是。”


    “那是？”


    “怎么，我是个中国人，回来生活还需要理由？”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你是为了你爸爸，其实，你们那么多年没见……”


    “那么多年没见，就不用打扰你们的生活了？”


    “小姑娘，走不走啊？”司机在旁边已经没了耐心。


    “走！”林暮打开车门，可是下一面却被江潮的小姨摁住了。


    “师傅，我们不走了。”小姨将车门关上，“可可，不要来找你爸爸了，好不好？”


    “那你以什么身份呢？继母？小三？”


    “江潮小姨的身份，可以吗？”


    “怎么？以未来婆家长辈的身份威胁我？”


    “是！”


    “那我就不要江潮了！”


    林暮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潮刚好开车出来，他气得全身发抖，也不顾小姨在场，直接把林暮拉到车里。


    “江潮，和她分手，分手！”


    江潮不顾小姨扒着车窗嘶吼，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窗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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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了小雨，林暮摇开车窗，伸出手来接雨。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下的这样的雨，我坐在咖啡馆里，一抬头就看见了你，好像我们之间不是分开了8年，只是你出门办事，办完了来咖啡馆找我。”


    “可可～”


    “4个月了。”


    “什么？”


    “距离我们见面已经4个月了，可是我们在一起就两个月。”


    “可可，你想说什么？”


    “我突然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太仓促了。


    “没有，可可，没有。”


    “因为太仓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事情，现在想想，那天晚上你留下来，不过是冲动而已，我们两个都太冲动了。”


    “你就那么想我？觉得我是精虫上脑了，才留下来的吗？”


    江潮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脚下，车速越来越快，他希望林暮害怕，向他求饶，可是林暮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一声急刹车后，车子停在路边，看林暮还是一言不发，江潮终于恼了。


    “我承认，我的心我的身体对你都有欲望，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那股欲望从十几岁就开始了。”江潮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并没有看林暮，因为他知道，林暮从始至终都把头转向窗外，根本不看他，也或许是根本不想看他。


    “可是那晚，你答应了做我女朋友，我好开心，我不知道去哪，只能坐在车里，看着你房间亮着的灯，我在想，我要不要……要不要碰你，我想了好久，一直问自己，我可以不可以对你负责，可以对你负责到什么程度，最后我想，我这辈子一定会娶你，可以护你爱你，保证你这辈子无忧，我才去了成人用品店，然后上去找你。”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林暮依然固执地扭头看着窗外，可是眼泪这时候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林暮，你现在在发表分手致辞吗？下一步是不是要发好人卡了？我不同意，林暮我不同意！”


    “可是，我怎么能奢求你放弃你的家庭和我在一起？”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平等的，一直都是我在你身后追着跑，从小就是，只要你回头，只要你开口，我就什么都可以放弃，林暮，只要你别放弃我。”


    林暮终于转过头来看快要碎掉的江潮，自从他听到林暮说了那句我不要江潮了，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因为从林暮木讷的表情中，他真的感受到，林暮要放弃他了，林暮马上就要放弃他了。


    “你看，你要我从那场变故中走出来，可是，外面的世界更痛苦。”林暮没有接江潮的话，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那我们就不出来，如果待在那里会让你好受一些，我再也不逼你了，好不好可可？”


    “江潮，我们，回家吧！”林暮叹了口气，帮江潮擦掉了流到嘴角的一滴眼泪。


    “好，我们回家！”江潮顺势握住了林暮的手腕，把手放在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我们回家！”


    雨越下越大，林暮干脆趴在车窗上看落到车窗上的雨滴，外面的景色越来越模糊，林暮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睡着的那一瞬间，听到江潮跟她说：“对不起。”


    “江潮，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你的对不起，对我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林暮强忍着困意回应江潮。


    “那你让我怎么办？可可。”江潮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可是他知道林暮说的是实话，他一次次的对不起，换来的却是林暮一次次被伤害。


    “你不知道，你以为我在为难你，可是在为难你之前，我已经为难了自己很多次，江潮，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懂，可是，我想，或许离开你，我能过得舒服一些。”


    两人僵持的时候，林暮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江潮把车里的暖气开得大一些，林暮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林暮总是觉得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好不容易有好转的失眠，也在加重，要不然她不会去找做心理医生的学姐开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