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沉睡

作品:《穿越五零糙汉军官的宠妻日常

    他上前,用力但又不失温和地抓住谢诗凝还在拼命按压的手腕。


    声音哽咽:“诗凝……好孩子……停下吧……够了……宝庆他……回不来了……”


    他使劲把谢诗凝颤抖的手从那冰冷的胸膛上拉开,紧紧攥在自己同样冰凉的手心里。


    “我们……已经尽了全力……谁都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可是,当兵的遇上这种天灾,不就是得豁出命去,护着老百姓吗?黄宝庆……他做到了!他是个真正的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好兵!”


    “英雄……”谢诗凝喃喃地重复着,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身子一软,瘫靠在冰冷的担架床沿上,失声痛哭。


    她为这个素不相识却舍命救人的年轻战士哭,为哭得死去活来的黄嫂子哭,为远在家乡、等不回儿子的老人哭,也为这该死的天灾和所有泡在水里、随时可能……的战士们哭。


    巨大的悲伤像块巨石,沉沉地压在这小小的卫生所角落里,连窗外的暴雨声都显得更加凄凉刺耳。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门又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冷风和泥水气。


    方之俊指导员一身泥浆,显然是刚从哪个泥坑里爬出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沉痛。


    他眼圈发红,目光扫过哭得瘫软的黄嫂子、靠在床边无声流泪的谢诗凝、沉默悲痛的纪老,还有那几个眼神空洞的战士,最后落在了担架床上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上。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把喉咙里的哽咽硬压下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稳住人心的力量,砸在每个人心上:


    “同志们!把眼泪给我憋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黄宝庆同志!是好样的!是咱七团响当当的汉子!他为了救老百姓牺牲了!他的血,不会白流!”他猛地转头,对身后的警卫员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像钉子:


    “去!找两个细心人!给黄宝庆同志擦洗干净身子,换上干净的、崭新的军装!领章帽徽都给我戴正了!咱们要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送英雄上路!”


    他又看向瘫在地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黄嫂子,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军人特有的担当和深切的同情:


    “黄桂芬同志,节哀顺变!部队就是你的娘家!宝庆是英雄,是烈士!部队永远记得他!家里有啥难处,组织上管到底!”


    最后,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泪眼模糊的谢诗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悲壮的狠劲儿,压过了窗外的雨声:


    “雨还在下!灾情还在眼前!还有多少乡亲泡在水里等着咱去捞?还有多少地方等着咱去堵?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心里的痛、心里的恨,都给我化成力气!回到你们该待的地方去!继续干!只有把这场灾扛过去,把损失降到最低,才对得起宝庆这样的好兄弟!才对得起咱们身上这身军装!都听见了吗?!”


    “是!”角落里那几个原本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年轻战士,像是被猛地抽了一鞭子,瞬间挺直了腰板,用力抹掉脸上的泪和泥水,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一股混杂着悲痛、愤怒和决绝的力量,在这弥漫着死亡和消毒水味的卫生所里,重新燃烧起来!


    谢诗凝在纪老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她看着担架上那张年轻、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的脸,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了。


    窗外,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大地,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和痕迹都冲进泥泞里。


    她知道,这场战斗还没结束。


    黄宝庆用生命践行的誓言,正被无数个像晋承、像方副团长、像眼前这些刚抹干眼泪的战士们,咬着牙,扛在肩上,继续迎着风雨,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方之俊的命令像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回响。


    两个同样红着眼圈、强忍着泪水的战士,默默地走到担架床边。


    他们的动作异常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


    一人端来一盆干净的温水,拧干毛巾;


    另一人小心地解开黄宝庆身上那件沾满泥浆、冰冷沉重的湿军装。


    当冰凉的毛巾擦过年轻战士布满细小划痕的手臂和胸膛时,一个战士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肩膀剧烈地耸动了一下,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哭出声。


    新的军装是崭新的草绿色,叠得整整齐齐,领章是鲜艳的红*,帽徽是闪亮的*星。


    当战士小心地将这身象征着军人荣誉的崭新戎装,仔细地穿在黄宝庆已经冰冷的身躯上,仔细地抚平每一道褶皱,正了正领口,戴好军帽时,整个卫生所角落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身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年轻,也更加……安详。


    仿佛他只是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此刻终于可以卸下重担,沉沉睡去。


    黄嫂子呆呆地看着,看着弟弟被擦洗干净,换上笔挺的新军装,那身他入伍时穿着、兴奋得在姐姐面前转了好几圈的新军装。


    她不再哭嚎,只是身体像筛糠一样抖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呜咽,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她沾满泥巴的裤腿上。


    一个军嫂上前,默默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方之俊挺直脊背,面对着担架上安息的战士,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身后的警卫员,那几个刚抹干眼泪的战士,甚至包括纪老,都自发地、肃穆地抬起了手臂。


    无声的军礼,是最高的敬意,也是最深的哀悼。


    谢诗凝看着这一幕,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看着黄宝庆那张年轻、平静、穿着崭新军装的脸,看着他胸前那枚仿佛还带着体温的帽徽,看着周围这些沉默敬礼的身影。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壮感,混合着对军人这份职业最深的敬畏,在她心底汹涌澎湃。


    这身军装,是荣耀,更是用生命去践行的承诺!


    黄宝庆用他年轻的生命,把这承诺刻进了山河大地。


    她默默地在心底,也对着那个年轻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


    英雄,一路走好。


    方之俊放下手臂,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交代警卫员:“立刻上报军区政治部,详细汇报黄宝庆同志的英雄事迹,联系地方民政,妥善安排烈士家属抚恤和后续事宜,通知炊事班,准备最好的……饭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黄嫂子身上,“黄桂芬同志,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部队。”


    他的话,像定海神针,给了绝望中的家属一份沉甸甸的承诺和依靠。


    卫生所角落的悲恸,在无声的军礼和沉甸甸的承诺中,渐渐沉淀为一种刻骨的铭记。


    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人们心头的血泪。


    而战斗,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