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作品:《妖怪之心

    “杀……”


    宽大的衣角从手里溜走,下意识伸手的动作出卖了白牙的心思。


    “你还在磨蹭些什么。”


    站在身旁的人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出声询问,低醇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


    “杀生丸……”


    “我们要迟到了。”


    朦胧而又虚幻的光影笼罩下两人的身影,那光影之中无形的力量伸出手拨弄着白牙的思绪。


    眼前的人,真真切切的是杀生丸不假,她的眼睛片刻也移不开。


    “白牙姐姐!你好慢哦,还要杀生丸少爷去接,耽误了时间怎么办呀。”


    铃的声音?


    穿着鹅黄色和服,顶着一只小发揪的女孩赤脚跑过二人,两手捧着白色的花束,那捧花像一团团簇拥在一起的小兔子。


    “啊……是吗?我记得……”抓了抓头发,白牙只觉得大脑迟钝的很,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我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白牙姐姐送邪见爷爷回西国,乘着啊哞回去的,不记得了吗?”


    小跑上车架的铃挥着手里的花束,花瓣飘洒出来,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像是无数小兔子的笑脸。


    “我们要去参加一场婚宴。”


    婚宴。


    对,狸姬的婚宴,没错。


    啊……


    混沌的毛球线团被无形的力量咔嚓剪开,那些理不出来的思绪丝丝缕缕,在这一刻自发的结成一股。


    是的,她们要去参加狸姬的婚宴,怎么会忘记呢?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了,停在门口的小狗两三步跑进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不走吗?”


    “我记得……”白牙摇了摇头,“我记得有个东西,好像是很重要的礼物,应该是给狸姬殿下准备的。”


    “该走了。”


    找不到。


    ……最终放弃了的白牙不再执着寻找那个东西。


    城池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大片蔓延开的白色花海,馥郁的香气几欲令人迷离。


    阿伊那城,今日奏响的弦乐无比热闹,迎接他们的侍女脸上带着笑容。


    可白牙只觉得那笑容似乎有些陌生,好像……


    好像她不该是这样,好像那张瓷白的脸应当是没有什么生机的样子。


    “大人,姬君正在等您。”


    口含珠玉般温和,仪态之恭敬,却有着那热切的目光,投向的人不是别人。


    ——是杀生丸。


    好像仿佛来过这里一样,白牙甚至能知道宴会的正厅该是在哪个地方,直走,左拐,再直走,再……


    婚宴上的宾客见到来人,口里吐出的溢美之词,是她这辈子也没听过的量。


    什么斗牙王大人的长子不愧是文雅俊美的贵公子,实力莫测性格温和,为人和善谦和有礼……


    开什么玩笑,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她小步往边上挪了挪,捉住了正在偷吃糕点的小家伙。


    “啊~一小块哦~白牙姐姐张嘴。”


    身着白无垢,美丽的姬君缓缓走来,鬓边簪着一朵花,那含羞带怯的模样,白牙好像看见清晨的露珠从花苞滚下。


    新娘的目光投了过来。


    糕点的碎末从嘴角落下,在众人的视线包围之下有些尴尬和无措,可下一瞬,她却发现大家看的人并不是自己。


    那些或是祝贺,或是羡慕,或是感慨的眼神,饱含着对新人的祝福,落到了她身旁。


    ……身型挺拔的男人身上。


    而这场婚宴,如今尚未出现的男主人,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了脑海。


    那些聚集在身侧人身上的目光,从入阿伊那城开始受到的与众不同的尊敬待遇。


    不,怎么可能会是杀生丸呢?


    应该是,应该是……


    脑海里出现一个朦胧的影子,总是穿着一身繁复花哨花纹的和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


    最重要的是,那缱绻深邃饱含情意的目光


    ……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明白这人的心意。


    狸姬的身边,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才是,怎么可能会是杀生丸。


    可僵在原地的白牙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努力的回想,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怎么……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身着振袖净衣的神官手舞乐铃,唱跳之间吟唱着古老的祝词,伴随着那晦涩难懂的悠扬旋律,他牵引着白牙神身侧的人来到新娘的身边。


    无数的花瓣随着神官的动作飘洒,带着祝祷的花瓣蕴含着吉祥的福运,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快乐与喜悦,更有老者流下浑浊的眼泪。


    “将姬君交付给这位大人,这是天赐的良缘。”


    宴会的正中,不知什么时候,杀生丸的身上穿上了正黑色的纹付羽织袴,简约的黑色外袍衬的那柔顺银发如流动的月光。


    不知几时,周围的人群陷入了朦胧的虚影之中,偌大的和室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白牙迷茫地看向四周,可刚刚还在脚边的铃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了热闹的弦乐,空气中静的可怕。


    她静静看着那对新人,即使是如此之近的距离,却听不见那二人互相许下的诺言。


    “……”


    那美丽的新娘,脸上是慷慨的笑意,纯洁的白无垢如雪,殷红的嘴唇如血。


    投过来的目光,她似乎想要对白牙说些什么。


    宽大的裙摆让她的步子迈地十分的小,但款款走来的婀娜姿态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应当认清自己的位置。”


    “你说什么?”


    轻声落下的质问,看着狸姬的女孩眼眸黑的可怕。


    “……”


    不,这场婚宴的主人……


    不应该是杀生丸。


    不!


    关节咯哒咯哒作响,无意识地拳头捏紧,不知道什么时候铮出来的利爪,掐进了肉里。


    “无法保护任何人,亦无法成为和杀生丸少爷比肩的存在。”


    “你的位置,从来就不在他的身边。”


    清冷的声音语气依旧温柔,如此之近的距离,传达到短发少女的耳畔,仿佛只是在谈论着今日的天气如何。


    “啊…”


    “你……”白牙怔怔看着手里鲜红跳动的心脏,无意识地重复着未说完的话,“说什么?”


    一个用力,被捏碎的心脏黏黏糊糊流了一手。


    鲜血染红纯白的嫁衣,摔倒在地的新娘宛如柔弱无骨的蝴蝶,大片大片的血液染成碎裂的翅膀。


    下一瞬,一道绿色的光鞭直接抽上了那只手,锋利如刃,右手直接削下。


    “……”


    胸口的愤怒淹没□□的痛苦,白牙听到有什么声音轻问。


    “为什么?”


    凭什么是她。


    啊……原来是自己么?那个古怪别扭,又不甘心的声音。


    “我认为你早就清楚,无论是实力还是身份地位的悬殊,你我都没有可能,不要拿父亲的说辞来当作挡箭牌了。”


    “我根本不需要你这么一个追随者。”


    “亦不需要你成为我的妻子。”


    “……”


    画面迅速的震荡,泛起的涟漪让场景发生变幻。


    妖异的风阵阵刮起,裹旋着正中心的人模糊了一切。


    又或者只是因为那巨大的疼痛感而让眼前出现了幻觉,白牙捂着脑袋痛苦的蜷缩在一起。


    恍惚间听到什么空灵的声音。


    「好奇怪。」


    「没有的话,分不开。」


    -


    再睁眼时,起身却是在熟悉的庭院里。


    手掌下是粗粝的木皮触感,似乎因为过于用力,掌心传来微微的疼痛感。


    她这是,躲在一棵树的后面?


    “杀生丸。”


    “……吾名白兔狸姬。”微微颔首,礼仪十分得体,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多些您今日解决了那个贼人。”


    好熟悉的名字,收回右手的同时,手腕钻心的疼痛。


    咔嚓一声,是没留神的动作踩碎了一段小小的树枝,再探头出去。


    月下却只余那女孩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正地看着自己。


    啊……被发现了。


    白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慌里慌张地跑进屋里,不自在的动了动沾了些草叶的脚,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有些无地自容的羞愧。


    短靴在和野狼的搏斗中踢飞了,找到被咬得破破烂烂的靴子白牙只觉得麻烦,而且家里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在那之后就一直没有再买新鞋子,对于妖怪来说,赤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


    ……她实在是有些粗糙。


    白色的长发和黑色长发也好般配,仿若一副画卷般赏心悦目。


    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知道哪里来的沮丧,为什么会感到这种情绪,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


    月下交换姓名的二人,无法形容的和谐与亲密。


    「……吾名白兔狸姬。」


    就连名字也是那么的可爱。


    “白牙姐姐今天,好没精神哦。”


    “谁说的!”一个鲤鱼打挺从舒适的榻榻米弹起来的小狗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铃!喜欢狸姬公主吗?”


    “喜欢,狸姬公主?”


    年纪小小的女孩似乎并不理解为什么白牙会这么问。


    “嗯……就是我们今天吃芋泥烧的时候……”


    啊,想起来了,小家伙没见着狸姬呢,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


    只是停顿一滞,像是机械发条玩偶按照既定的规则拧动,发出充满元气的声音。


    “喜欢!”


    “铃,我出去一趟……”


    仓皇离开小屋的人疾驰在山野之间,白牙握紧了腰间的刀。


    这个时间点,杀生丸和铃都不可能见过狸姬。


    大片大片的农田尽管乍看上去连绵不绝,白牙只要跳过一个就踢上一块儿石头留作记号,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


    果不其然,她又看到了眼熟的记号。


    是幻境!


    现在才意识到不算太晚,若是真的迷失神智,那就完了。


    她并没有给自己来上一下,和普通的梦境能够通过自伤的痛觉而苏醒不同。


    在境灵的幻境里,即使只是最微小的伤口,也会被某种力量转移到幻境外的□□上,而且受到伤害永远不会愈合。


    它会一直保持着鲜血淋漓的样子,直到生命透支到尽头。


    ……若是在这幻境的灵魂死去,□□却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