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作品:《妖怪之心》 好像被什么人搂在了怀里,无比亲密,隔着薄薄丝滑的布料,透过来温热的感觉。
“杀生丸?”
“睡吧。”
就这么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睡下么,又是假的吧……
“杀生丸……”
“你知道斗牙王大人的忌日吗?”
果不其然,答不上问题,怀抱着她生硬卡壳的样子好像一具人偶,和那些毛绒玩具没什么区别。
根本就是幻境粗制滥造的伪劣产品。
如果是真的杀生丸的话,根本不可能抱她的。
太可恶了啊,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就不要再给她营造这些易碎的美梦幻象,让她好好的自己待一会儿不好吗?
散落成片段的记忆,从脑海的角落里张牙舞爪爬出,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
白牙张开右手,又合握住,好像在感受掐碎什么东西的感觉。
“我居然会做那么可怕的事情。”
“狸姬殿下不过是一个人类,是妒忌吧,这种心情。”
朦朦胧胧的人形烟雾散去,滚落在地的女孩呆呆地看着虚空上方。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出现。
除了在第一次情绪失控之下,愤怒上头摧毁了目之所及之处的所有物品,后面再出现的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的假人,已经不会影响到她。
已经能很好的消化自己的心情,说来也着实可笑,许是被这境灵窥见了她内心最为隐秘的东西。
那境灵用灵魂里的记忆,造出来的人偶一只比一只模样逼真。
居然还有成年的小铃,还蛮好奇铃长大会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不是这样子呆板又无趣。
……
为什么还没有死去,被拖入幻境的灵魂,不是应该五感尽失的情况下被拿走切成碎块的魂魄么?
她现在还全胳膊全腿的,会愤怒,会喜悦,会伤心,会迷茫……
不过次数一多,也就麻木了。
毕竟都是假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些都不过是被操控的工具,就像是舞台剧上演技拙劣的木偶。
……本来就很痛的身体,就还是别白费力气再去撕碎那些魂偶。
准确的说,她已经办不到,连伸手都很困难。
不过是想让她留在这里,一遍遍扒拉出那些灵魂中埋藏的很深的东西。
若是像现在这样,没什么反应的话,那些家伙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化成空虚的白雾,消散的无影无踪。
在无数次燃起的希望又陷入失望之中,白牙已经彻底认清了现实。
她出不去的。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无边无界,她既不能出去,也不会死在这里,简直就是个活死人嘛。
回想起那只被无数玻璃触//肢卷走的巨大狐狸,脑海里清晰又模糊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那般模样和语气,果然是三日月大人吧,不是什么神社的缘结之神。
真是可惜。
……差一点点就能出去了,却败给了自己的懦弱。
三日月大人的式神居然是狐妖?好多条的尾巴,没来得及仔细数数。
话说驱魔师可以操控式神入幻境么?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冥加爷爷,也只提到过灵力强大的巫女和僧侣,可以借由符纸和契约的力量召唤式神。
不管怎么说,希望他人没事……
-
白牙甚至还有模有样地给自己折腾了一间府邸,就照着西国的那件宅子,平地而起的樱花是记忆里蓬勃生机最美丽的样子。
廊桥和池塘,长廊和花窗,记忆里一些模糊细节她也愿意花时间慢慢回想。
反正这片虚无的空间都是她的。
只要她想,一个念头就也可以拥有几百平方米的大床,但白牙却还是喜欢小小的被窝。
是最简单的那种款式,没有什么花纹的褥子,柔软的很,在小小的一角放上一只白色的狗狗毛绒玩偶。
——要是可以变回狗狗的形态就好了。
尽管这么想了,但却毫无反应。
好吧,原来这幻境也并不是万能的,赤着脚的白牙盘着腿揣着手手坐在缘廊。
看着在庭院里放风筝的铃,视线放的很轻很轻。
望着那空中的飘飘摇摇的风筝,绢布上面绘着一家四口的模样,有点可爱。
说是风筝不太恰当,勉强算是自己鼓捣的小玩意儿,言出法随在这幻境简直不要太好用。
——风再大点就好了。
呼——
被吹断线了的风筝摇摇摆摆的飘下,卡在了樱花树最高的枝杈之上。
“糟糕。”
抬头正好吹起落在脸上的樱花花瓣,无数的花瓣飞舞,恍惚间回到了还是小狗的那一年。
樱花花瓣之下,是那个精致漂亮少年模样的杀生丸。
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着杀生丸了。
只是犹豫了一瞬,她安静的等待着对方说出催促的邀约,又一次前往那白色花海的城池。
无论经历了多少次,白牙都知道自己会选择什么,即使只是想要看看他,却还是不得不走上这样的道路。
像上好发条的八音盒,演奏着既定的曲子。
她会又一次杀掉婚宴的女主人,然后被那再熟悉不过的妖气穿过身体,手,胳膊,肩膀,腰腹,心脏什么的。
可并不会死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维持着她的性命,即便千疮百孔,她也依旧活着。
沾满鲜血的双手,又变得洁净如初,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身体的某一处又多了几个无形的伤口。
真的很痛,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支离破碎的伤口。
别再出现了……
-
白牙已经站不起来,幻境里的身体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但那疼痛却连绵不绝,好似呼吸都会呼出血沫,每一寸皮肤仿佛都流出鲜血。
只想沉沉睡去。
这一次闭眼,远比任何一次都要疲惫,她甚至觉得自己也许在这一次就要死去。
——不要再出现。
似乎……有股热流从皮肤涌入,身体上那些无形的伤口变得滚烫发痒。
因为疼痛而疲惫不堪的精神得到妥贴的熨烫。
嘴里呢喃,揉着眼睛爬起来,又看见了熟悉的人。
“还要来这一套吗?我可是刻意回避了这些记忆……一点儿用也没有啊。”
白牙叹气,只当眼前的男人不过又是一次幻境的假象罢了。
“还穿着那套和服啊,是因为喜欢吗……这次可真是随意,就连胳膊也不捏对称了么?”
强撑着笑意,她甚至开始对这一次的魂偶评头论足了起来。
“怎么不穿那件黑色的婚服了?我觉得那件还是蛮好看的,显得脸很白,虽然你本来就很白净……”
“该走了。”
“好过分,这一次,又要和狸姬在一起吗?”
肆无忌惮地埋怨,身体的热度让白牙的脑子也不清醒,含糊不清的话语里带着莫名的委屈。
“我明明才是……是交托给你的人。”
“……”
“不说话你也不能否认,实力,身份,地位什么的……”
“这些我完全都明白,你知道吗,杀生丸,我根本就一清二楚。”
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骗自己能够让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妖怪知道自己是有用的。
让他学会对生命的尊重,不过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那可耻的愿望。
渴望能得到对方的正眼以待,隐秘的希望着自己能成为那个例外。
“我就是如此的卑劣……”
心里那个倾斜的天平摆上的砝码再清楚不过了,白牙什么也没有,放在上面的只有一颗赤诚的心。
一颗砰咚跳动,再诚实不过的心。
“我喜欢你。”
许久的沉默,卷起被子的小狗静静等待着那人影自行消散,她还想出去看樱花,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个虚假的泡影身上。
可注视着她的人似乎轻轻蹙了蹙眉,那张薄薄的水润红唇依旧在说着并不动听的话。
“和我走。”
啊……太好笑了。
即使是这样,也想要去参加那莫名其妙的婚宴?
在这里,明明是她说了算好吧。
破天荒的,倔强地想要对着干,第一次的拒绝,就这么说出了口。
“不要。”
白牙努力坐直了身子,让自己能和坐在床褥边的男人齐平,又伸出手比划。
“你过来一点儿。”
对方没有动。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知道跟狸姬走并非你所愿……”
为什么要解释,它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假人,自己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受。
只是不想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个另心脏疼痛到窒息的画面罢了。
只是不想一次又一次承认自己是如此不堪的人罢了。
啊……她可是妖怪,是随心所欲的妖怪才是,可为什么,还会后怕呢?
白牙打了个哈欠,红红的眼角闪出一点儿泪光。
“这一次,我不要去。”
……
许久的沉默,久到白牙忍不住想要妥协。
去吧,也没什么,只是这次又会是哪里遭殃呢?是被掐住喉咙扼死,还是被妖气拧断脖子?
无论是哪种,都很痛啊,比被砍伤要疼的多……
“我说……”
她想试试有没有谈判的余地,就这么开口,却被冷酷的声音打断。
——“要和别的男人离开的人是你。”
可看到那么可怜的样子,又软又轻,乌黑的短发粘在脸上,神色痛苦,一小团在那里蜷缩着。
想也不想就冲动走进来的人却是自己。
如今说喜欢的人是她,可又不愿意同他离开。
妖气已经完完全全的将白牙在幻境外的身体包裹了起来,那股妖气同样被主人心绪影响,带着暧昧不清的气愤意味,传达到了灵魂之上。
“骗子。”
偏过去的侧脸,露出一点儿耳尖,紧紧抿着的嘴。
是在说她么?
好热,为什么忽然这么热。
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不看她?
“看我。”
眼睫扑簌颤动,迷离的眼神无法聚焦,从肌肤涌上的热意让白牙无法再集中精神,她漏掉了对方的控诉。
听见她的声音,转过来的男人依旧是表情冷冷,却在看见女孩眼眸的那一刻,露出了一丝破绽。
柔顺的银白长发,脖颈上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那么一下。
白牙有些恍惚的错觉,这个杀生丸,好像有点太真实了。
是因为自己坦白的原因么,得到了新的欲念,所以制作地格外逼真?
她试探性小心地往前挪了一下,那蓬松柔软的毛裘几乎快碰到鼻尖。
只是歪头轻轻地侧脸,本来嗅不到什么味道的鼻子却被那股熟悉的冷香盈满。
杀生丸察觉到什么,却没有闪避的动作,她的手已经环上,细弱的胳膊努力地把人搂向自己,宽大的和服下是劲瘦有力的腰。
“我好想你。”
那股从身体上散发的热驱使这么做,她就大胆地顺从心底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