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聪明人说话是不需要说太多的。


    刚刚还满脸中年男人笑容的王经理突然坐直上半身,眼睛也有几分锐利,“现在不是有民工工资专用账户吗?简鱼你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了,是谁当时低价竞标事到临头发现不划算想跑路,还是谁家有了亏空,偷偷把钱挪到别的地方补洞了?”


    简鱼露出‘俺们才是弱势群体’的表情,“就算政府出台政策给工人办卡,让施工单位把钱直接发卡里,包工头照样能在拍照上传后把卡收上去,到时工人拿不到钱向上维权就是我们政策执行不到位,还要我们垫钱支付第二遍工资。”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王经理说,“你看现在离八月底也有一段时间,我先在内部走程序,如果条件合适的话,兴许就能成。”


    “也行。”


    简鱼起身准备告辞。


    王经理在她快出门前忽然问了一句,“你真的觉得要提前准备一下?”


    “诶呀,”简鱼说,“最近秋招,我手底下也分到三个人,我是觉得她们上班第一天要是被讨薪的农民工围住有些刺激,未雨绸缪一下。”


    王经理点头,“我明白了。”


    简鱼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她所在的项目不会出现非常严重的事故,就算突发舆情也能很快地解决。


    电梯故障失灵,从上面掉到下面,她能第一时间把困在里面的人捞出来。


    绳子老化破裂高空坠物,她能提前清空场地,不准其他人在坠落区站着。


    有些人说简鱼能掐会算,但王经理觉得没那么邪乎,什么事情都有端倪,只不过简鱼工作认真细致负责,她知道什么地方会出纰漏,就算第一时间没办法解决也能提前做好准备,所以看起来就好像是她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简鱼觉得项目部会被农民工围起来讨薪。


    那王经理也忍不住跟着思考这种可能性。


    王经理:肯定是包工头出问题了!回头打点一下,争取要到拨款。


    按理说,他是甲方,简鱼是乙方,他没必要为简鱼做到这种地步。


    可把工作交给简鱼她是真干活啊,她做的事情都在事后证明非常有必要,这已经是不少铁头娃证明过的事情了。


    简鱼最出名的就是有一次修高铁桥梁的活儿。


    她和总工大吵一架,说渣样不对必须改设计方案,不能就这样施工。


    总工说她疯了,渣样明明和勘探图出入不大,耽误进度吃罪得起吗?


    简鱼拒绝签字并把总工骂了个狗血喷头,总工一怒之下把她发配边疆,让她守着搅拌站过日子。


    后来开始施工,谁也没想到当地地质十分复杂,下面竟有一个隐藏的天然溶洞,混凝土灌下去全流溶洞里了。


    总工发现不对劲儿,让人重新验地质,还通知了设计院。


    这时没人说简鱼有先见之明,提议把她放出来。


    是溶洞突然间塌陷,把大半个项目组陷到里面,守着搅拌站坐冷板凳的简鱼察觉混凝土方量有些不太对劲儿,骑着摩托车来到标段现场,第一时间把人挨个儿拖出来,没让他们变成遇难者,立下赫赫功劳才为自己翻案成功。


    从那之后,人们发现谁和未雨绸缪的简鱼头铁,现实总能证明他们才是错误的那个就再也没有愿意转圈丢脸的人了。


    张伟一直在外面等着,见简鱼出来,连忙问道,“鱼姐,怎么样?”


    “王经理说先走程序。”


    “那还不错,王经理人挺好的。”


    他发现简鱼脸上没什么笑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及时收声。


    简鱼才说,“刚才出门急,忘记带礼物了,临走前给大家点杯奶茶吧。”


    张伟:……哦。


    简鱼:“走公款。”


    张伟:“好的!”


    简鱼回到项目组。


    代她和班组沟通的陈默向她汇报,“鱼姐,班组长嘴里没什么实话,没跟我交底,我看工人脸上挂着相,似乎知道些实情的样子,但不太信任我,所以没进展,仓库里的材料和工具充足,暂时不需要补货。”


    “好的,辛苦你和他们打交道了。”


    简鱼捏着下巴思索。


    外行人知道工地工资高也知道工地苦,力工三五百,小工一两百。


    但他们不知道工地工资为什么这么高,在工地干活为什么很辛苦。


    很简单,这涉及到工程费预算。


    力工日工资三五百,但二类工包工包料的价格是一百块一个工日,那么对工程费来说,工人要完成三个定额工的工作量才能保本。


    当然这也不是说把一个人当三个人使。


    科技发展,每个人能承担更多劳动量。


    但人类成倍提高了工作效率,生活却没有因此变轻松。


    话扯远了,工人承担了过多的工作量也会跑路,也会不好好干活。


    但简鱼一直很注意对工人的维护。


    现在正值酷暑,高温补贴发着,她怕他们中暑得了热射病而不知,藿香正气水配给充足,食堂每天都会煮绿豆汤。


    简鱼也知道工人的营养实际上不太能跟上,看着一身肌肉,但和健身房练出来的完全没法比,就让采购部买些十几块钱一斤的维生素粉和果汁粉或是酸梅晶一起混合兑水,当做饮料提供。


    因为是免费的,工人喝得还挺勤。


    工地的宿舍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她就想办法把那些老掉牙的风扇换掉,给他们装上风力较大的电风扇(二手的)。


    花不了几个钱但能提供情绪价值。


    这些民工大部分也都老实巴交的,没什么偷奸耍滑的。


    但今天翻资料,进度变慢,出工不出力,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简鱼才会让陈默去工地转一圈看看情况,她扭头找甲方先把大腿抱起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用钱也解决不了问题,靠她也没用。


    简鱼:那就斗斗呗。


    下午,简鱼带着几箱老冰棍巡游工地。


    工人一看有冰棍可以吃,放下手中的工具凑上前来。


    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好歹是哄着大家上班,比某些斜眼睨视连打带踹的项目经理好多了。


    大家在阴凉的地方一起吃老冰棍。


    简鱼也拆了一根与民同乐,“最近天气热,大家心里有情绪是正常的,有什么困难,项目组能解决的一定会帮大家解决。”


    工人脸上的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


    有些工人专注啃冰棍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有些工人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放弃了。


    他们有的是觉得和简鱼说了没用,有的是觉得简鱼管不了这事。


    虽然都没有开口,但两者拥有本质上的区别,前者觉得困难太难,后者觉得简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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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


    简鱼从未想过交心会一开始就能有成效,带着她的老冰棍出发前往下一个地点。


    “天气热,我先走了,尽早把冰棍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中。”


    转着转着,她就转到了进度不佳的班组施工区域附近。


    “老郭啊。”


    “哦,简经理,这大热天的。”


    老郭屁颠屁颠掀开遮住冰柜的厚褥子,一看是不值钱的老冰棍,脸上差点没绷住。


    但工地也就喝点儿冰红茶、营养快线,老冰棍虽然很廉价,倒也不是不能吃。


    他调整脸上的笑容,没皮没脸地说道,“大伙儿停一停,简经理给大家伙儿弄了点消暑的冰棍。”


    说罢,老郭扒拉开一根老冰棍的皮儿,吃了一口摇头晃脑,“就是这个冰冰凉凉的味道。”


    简鱼:看着就不像会说实话的人。


    她给了老郭一个眼神。


    两人默契地走到一边。


    “老郭,说说最近工程进度的事情吧,你们组的进度很堪忧啊。”


    “诶哟,简经理您这话可是一下子把我这心都说凉了。”


    “少说俏皮话!”


    简鱼瞪了他一眼,“以为我看不出来是吧,你跟工人瞎许诺,可工人根本不信你,连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你还当什么班组长?”


    简鱼起手骗大招,向老郭施加精神压力。


    但老郭长这么大也不是个良善之辈,像个滚刀肉一样哼哼唧唧,“什么管不住,我刚才一招呼人不就全都来了吗?”


    “你承认你和工人许诺了?”


    “说!”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工人现在可是有情绪了,强压是没有用的,他们没闹到明面上也是顾全大局,但你要是不给里子,面子也别要了。”


    “诶呀……简经理……”


    老郭感觉自己一个人也是扛不住,就坡下驴地说,“那什么,我们公司不是每个月都会给工人发些生活费吗?然后这个月正好是八月,财务就说这次的生活费先不发了,等月底和结算的那部分工钱一起给。”


    简鱼:靠!


    她们就怕拖欠农民工工资,不管是纠纷也好,怕影响工程进度也好,结款一直都很及时,没想到劳务公司竟然敢截留总包的钱!


    工程款的流动一般来说是这样的:


    甲方,也就是建设单位,想搞个房子,向银行抵押借款或是拿到商品房预售许可证后向业主预售,拨款给总承包商,也就是简鱼所处的位置,承接工程项目全部建筑安装任务的施工单位会将整个项目合法拆分发包给分包施工单位,分包商得到工程款再付款给班组,班组再把钱给到工人手中。


    在多次分包之后,工人觉得自己是在给甲方打工,实际上他们是在给包工头打工,只不过包工头又转手把他们卖给了甲方。


    包工头要是不发工资摊手让工人跟总包、甲方要,工人自己都觉得特别有道理,但实际上甲方可能根本不欠他们一毛钱。


    简鱼不想说特别绝对的话。


    工地上别的不多,烂人烂事特别多,一毛不拔让下面垫钱的穷甲方,她也见过。


    “你们公司什么情况?”


    简鱼压低声音,“是老板亲戚抠门,想把打款的时间尽可能往后拖一下,还是你们的资金流转出了问题?”


    老郭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样,“简经理,这个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