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尔翻开了这本由圣殿编纂的《魔女大事记》。


    天生或后天习得魔法的女性统一被称作“魔女”。虽然圣殿认为魔法有“光明”和“黑暗”之分，但显然，圣殿认为任何由女性驱使的魔法都是黑暗邪恶的。


    圣殿不吸纳任何女性，因此他们使用的魔法是纯净而未被污染的，同时也完美规避了女性如果使用了圣殿的魔法该如何判定她是光明还是邪恶的问题。


    在圣殿的记述中，大约一千三百年前的“蒙昧时代”，陆续出现一些会使用魔法的特殊女性。后来这种女性越来越多，她们的存在严重危害了人们的安全。


    于是，在一千年前的“启智时代”，圣殿这个机构应运而生。


    圣徒听从神祇的旨意消灭这些降临在世间的魔鬼代言人——魔女。大量的魔女被抓到后消灭，处以极刑。


    然而好景不长，黑暗降临了。


    八百年前的“黑暗降临时代”，魔女们忽然在一位领袖的带领下团结起来顽固抵抗，还组建了相应的组织和社群。魔女们把这位魔女领袖称作“初代魔女”。


    初代魔女是圣殿的头号敌人。她将原本一盘散沙的魔女们全都集结，形成一股十分难对付的顽固力量。正是因为初代魔女的出现和所作所为，导致哪怕时至今日，圣殿仍然没能扫除全部的魔女。


    初代魔女的罪行累累，圣殿甚至专门为她开辟了一个板块来记录她都做过哪些不可饶恕的事迹。


    然而倍尔用手指翻了数页，都没能发现有类似听命于魔女、特殊长寿的魔法生物的记载。


    猫、乌鸦和蛇是伴随魔女的最为常见的动物，老鼠和蟾蜍其次，然而它们扮演的角色更类似于魔女的仆从，会忠诚地执行魔女的命令，但不能看作是具有决策力的个体。同时，它们的寿命虽然相比普通动物会更长寿些，但都活不过八十年。


    伊利沙白的表现显然不属于上述。


    倍尔思考片刻，将书页返回到初代魔女的记录上。从重大事记来看，魔女的发展史正是从初代魔女的出现开始陡然变得迅速飞快，几乎所有的制度、机构都是从那个时代开始，连魔女集会——这个魔女的重要决策机构都是由初代魔女一手创立的。


    如果说伊利沙白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例子，那么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到初代魔女存在的年代寻找线索。


    倍尔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找到任何有关长寿魔法生物的记录。


    不过他也有了一个有趣的发现。


    在圣殿所称的“黑暗降临时代”，初代魔女曾策反过一支圣殿骑士队伍，并将那支队伍归为自己所用。圣徒愤怒地将这些转而效忠魔女的叛徒们一一记上了通缉名单。


    因为数百年的时光实在太久远，这支骑士队伍的名字早已在历史长河中消失。然而那些叛徒的名字依旧挂在通缉名单上，牢牢铭刻在这本圣徒们不情愿碰触的《魔女大事记》里。


    倍尔垂眸看向有些泛黄的书页。


    叛徒名单里有一个名字赫然在列。


    ——伊利沙白。


    伊利沙白的名字位于首位，不仅是因为他是那支叛变骑士队伍的队长。


    他竟然还是当时统领整个圣殿骑士团的骑士长。


    骑士长叛变的事足够称得上是圣殿骇人听闻的丑闻。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将这件事死死地压住。一般的圣殿大事表中绝对不会提起骑士小队叛变，恐怕只有记录魔女发展历史的《魔女大事记》里才会隐晦且不甘地记上一笔。


    山雀的名字和这个叛变骑士长的名字竟然一样。


    这会是巧合那样简单吗？


    倍尔沉思着，他的目光在骑士长名字后标注的补充内容上停留了片刻。


    骑士长的出身是金云平原，日出村落。


    日出村落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村子。就比如现在，倍尔对这个村落竟然毫无印象。


    他决定之后再仔细查查日出村落的情况。如果运气好能直接拿到更多关于伊利沙白的情报……他就可以以此为筹码，更好地和伊利沙白合作。


    桌角上摆着的油灯火光在微微晃动，映照出倍尔思索的神情。


    他忽然感觉到随身携带的卷轴有轻微幅度的震颤。


    倍尔知道这是伊利沙白已经按照他说的去做了，现在大概已经到了魔女之森。于是他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卷轴，铺平展开，卷轴上浮现的画面正是魔女小屋的模样。


    从画面的角度来看，伊利沙白此刻差不多是蹲在小屋外的枝头上。


    伊利沙白的这项能力也和寻常的魔法生物很不相同。


    不仅它眼里看到的画面会如实呈现在卷轴上，它的声音也能够通过卷轴传来，就仿佛卷轴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当伊利沙白开启这项能力时，它还可以选择是否化出一个影子分.身来。这样，影子分.身依旧可以留在原地不动，而伊利沙白本体却可以四处活动，丝毫不影响画面的呈现。


    刚认识的时候，伊利沙白还洋洋自得地和倍尔炫耀这个能力。“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倍尔敷衍地回答它，“当你偷窥被人发现了，就可以用影子分.身这个作用能力及时逃跑。”


    伊利沙白：“……不是这样用的！还有我怎么会去偷窥！？”


    它气呼呼地用脚爪在桌案上蹦来蹦去。


    “这可是刺探敌情的利器，我只会把它用在值得用的事情上！怎么可能用来做那种让人不齿的低级事情……”


    伊利沙白坚持说这个能力绝不会被用在这种事上。


    所以当遇到蔚德这个比较麻烦的魔女后，倍尔决定让它去魔女之森监视蔚德，理由就是刺探敌情。


    伊利沙白：“……”


    伊利沙白：“你有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偷窥、跟踪的行为。”


    “怎么会？”倍尔惊讶地说，“我只是需要了解那个魔女的行踪轨迹。”


    他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伊利沙白虽然因为未知的原因来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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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愿成为他的助力，但它实际上并不受倍尔控制。


    伊利沙白有拒绝和接受的自由，倍尔无法强迫它。


    然而野山雀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嘟哝着“你们两个真是麻烦死了……一个比一个麻烦……”，随后抬头答应了他。


    这让倍尔感到很惊讶。


    他有一种模糊的灵感闪过：伊利沙白像是预测到了他和蔚德之间会发生的事。如果他要求的事不是和蔚德有关，伊利沙白或许不会答应得如此果断。


    “但我不会给你展示不该看的，这点我很有底线。”伊利沙白义正辞严地说。“你可不要动歪脑筋。”


    “我不会的。”倍尔静静地看着它。“你也不会，是吗？”


    野山雀几乎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倍尔语气严厉地说：“你要和我保证。”


    “天啊！你怎么会这样想！”伊利沙白简直是激烈而凄厉地惨叫出声。“我才不会呢，我要是有半点那种念头，她们会杀了我的！不，不对！会更恐怖，她们会把我的灵魂拿去献祭给光明的！！”


    接下来就是一大段持续不断的凄厉嚎叫，吵得倍尔面无表情地用魔法把伊利沙白的声带封上，让它的叫声直接消失。


    倍尔也由此逐渐确认了一些事。


    尽管伊利沙白从不肯承认，但它似乎是为了他和蔚德而来的。


    桌角的油灯火光再次晃动了一下，让倍尔从记忆中抽身出来。卷轴上呈现出伊利沙白看到的画面：魔女小屋里亮着温馨的灯，一楼客厅的长桌边摆着几张椅子，看起来是给客人坐的，然而现在主人和客人都不在这里。


    倍尔的视线追随着伊利沙白的目光看向魔女小屋的另一侧。


    靠在墙边摆放的是一张沙发，上面放着两三块蓬松的软垫。雪白的墙壁底部刷成了嫩绿色，和沙发边摆着的两张藤蔓软椅十分搭配。


    克莱因不在的时候，蔚德会经常坐在藤蔓软椅里戴上眼罩午睡，一睡就是一下午。


    而每当蔚德睡午觉，她就会在藤蔓软椅边的白色小桌的桌面上摆上一本倒扣的书，万一克莱因半路回来了，她就狡辩说是看书学习魔法太努力才睡着的。


    倍尔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不知何时爬上了轻松的笑意。


    现在的藤蔓软椅里没有人坐着，小桌上也没有书。因为小屋的主人正倚靠在沙发上休息，柔顺的头发垂落在沙发背上，和她的锁骨肩头。


    很快，刚爬上来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倍尔还看到了一个十分让人厌恶的人。他现在就坐在蔚德旁边。


    银发的骑士比蔚德要高出一截，然而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卧在沙发软垫里使劲摇尾巴的大狗，说什么也要赖在主人身边不走。


    “蔚德，你真的不会……吗？”安纳眉眼忧郁地问道。


    蔚德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放心吧。如果那个圣子敢再来魔女之森欺负人，我会把他的头都打掉。”


    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