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迎峰的目光在侍女身上停留片刻,那侍女立刻垂首退至一旁,姿态恭顺,却隐约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孟正朝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春柳身子不适,临时调来的。看着还算伶俐,便暂且留着用了。”


    程迎峰未置可否,视线转而落在孟正朝面前的桌案上,新送来的墨锭色泽乌润,与旁边常用的截然不同。


    “换了墨?”他问得随意。


    “嗯,原先的用着觉得不够黑。”孟正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裙摆,“当家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程迎峰没有立刻回答,春桃奉上茶,他接过,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茶盏。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


    “听说你近日都在练我让管家送来的心法。”他啜饮一口,放下茶盏,“进展如何?”


    “我已经勤加练习,不敢懈怠。”孟正朝答得谨慎。


    那心法确实玄妙,对她稳固根基颇有助益。


    只是每每运转,总感觉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


    “那就好。”程迎峰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孟家递了帖子,你姨娘染了风寒,想请你回去看看。”


    孟正朝心脏猛地一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抬眼,试图从程迎峰脸上看出端倪,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深海。“姨娘病了?”


    她声音微紧。


    “帖子是这么说的。”程迎峰看着她,“你想回去吗?”


    想,她当然想。


    不仅想探望姨娘,更想确认孟正澜的伤势,想将藏好的固元丹送出去。


    可这机会来得太巧,巧得让她心惊。


    那侍女才传递了可能的信号,程迎峰就带来了回孟家的理由。


    也许是孟家做了两手准备,怕程迎峰明面上不允许。


    “全凭夫君安排。”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垂下眼睑,掩住所有波澜。


    程迎峰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很淡,却让室内空气更凝滞了几分。


    “那就明日。我让管家备车,你早去早回。”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既然是你姨娘病了,也该带些心意。库房里有些上好的丹药和药材,待会儿让管家取来,你一并带上。”


    程迎峰走到门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门被轻轻带上,孟正朝僵坐在原地,背脊生寒。


    春桃面露喜色。


    孟正朝有些疑惑。


    春桃为难道:“小姐,你没看出来吗?姑爷问你心法,想要您求助他。姑爷走的时候很慢,往日五六步路就不见人影。春桃刚刚数了有二十三步。你可知姑爷脚步为何变小了。”


    “许是当家在思考政务。”孟正朝反驳。


    春桃问出一个很久的问题:“春桃觉得小姐从未把程当家放在夫君的位置,也没有觉得自己会在程夫人的位置很久。”


    孟正朝哑言:“春桃,把一颗心给把自己当成仇人之女的男人,不可能会长久的。”


    “可以前小姐说程当家若是不愿意便不会娶,他这样的人不会委屈自己,可小姐您自己率先都不让我们改口,您自己没有接纳好这个身份。”


    春桃看了眼孟正朝。


    孟正朝低头思索:“旁观者清,春桃你继续说。”


    “虽然咱们进来这么久没有等到管家权,咱们的身份让别人不放心也能理解。”


    “可是小姐这些日子送来的吃穿用度皆是最新,就连心法也是天阶,毫无保留地给小姐。”


    “小姐常在内宅,应当知道,姑爷经常不来正院,若不是他叮嘱,下人不会这么用心的。”


    春桃一口气全说了,见孟正朝没有生气,她松了口气。


    孟正朝陷入思考,她也静悄悄地站在旁边打扇。


    次日,马车驶向孟府。


    程迎峰并未同行,只派了管家和两名气息沉肃的护卫跟随。


    马车内,孟正朝抱着装有药材的礼盒,掌心握着那颗固元丹,心跳如擂鼓。


    孟府门庭依旧,却透着一股压抑。


    姨娘确实面色苍白,卧病在床,见到她时泪眼婆娑,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体己话,却绝口不提孟正澜。


    直到屏退左右,姨娘才压低声音,急急道:“朝儿,你哥哥他伤得很重,用了许多药都不见好,还损了根基,日后修炼恐怕……”


    孟正朝心如刀割,将固元丹塞进姨娘手中:“这个,想办法给哥哥。别让人知道来源。”


    姨娘一惊,看清是何物后更是惶恐:“这太珍贵了,程家那边……”


    “姨娘放心,我自有分寸。”孟正朝握紧她的手。


    姨娘眼神闪烁,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朝儿,姑爷并非大小事不分对错之人,你已经进入程家,便好好过日子吧。姨娘打算随你父亲云游了,留在孟家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姨娘,你都知道了?可是我担心你,你若是不想出去,也没事的。”孟正朝含着眼泪,这世界和她最亲近的人就是姨娘了。


    姨娘离开之后,孟家将没有一个亲人了。


    探望时间很快结束,管家礼貌却不容拒绝地请她回程。


    离开孟府时,孟正朝回头望了一眼那熟悉的庭院,心中冰凉一片。


    回到金梧宫正院,一切如常,却又仿佛不同。


    那名眼神灵动的侍女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仆妇。


    程迎峰当晚并未出现。


    夜深人静,孟正朝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被高墙切割的四方夜空。


    她疲惫地揉着额角。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


    再次见到程迎峰。


    他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但孟正朝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时更加沉凝晦涩,眼底深处似有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压抑的躁动。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靠近,而是走到书案前,随手拿起她白日里练笔的一张,上面是她临摹的一些基础符文。


    “筑基已稳,该学些有用的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从明日起,每日辰时,到凌渊阁,本尊亲自教你阵法基础。”


    亲自教她?


    孟正朝心中警铃大作。


    “是。”她垂下眼睫,应道。


    程迎峰放下纸,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脖颈上,那里肌肤白皙,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他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那股熟悉的对触碰的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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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又开始蠢蠢欲动,伴随着血脉深处隐隐的刺痛和灼热。


    他强行克制住了。


    “孟正澜的伤。”他忽然开口,话题陡转,“已经好多了。”


    孟正朝猛地抬头,撞进他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中,心脏骤停。


    他知道了!


    “我……”


    “做好你该做的事。”程迎峰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记住,你现在的根基,灵力,乃至这条命,都系于程家。别做多余的事,挑战本尊的耐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孟正朝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送药的事情果然瞒不过他!


    那他为何不直接阻止或惩罚?


    是觉得无足轻重,还是另有用意?


    她想起程迎峰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暗红,想起他略显异常的气息。


    他才更需要控制她。


    危机与机会,往往并存。


    或许,她该更加用心地去凌渊阁学习了。


    —


    柳姨娘最终还是决定随孟二老爷离去。


    消息传到正院时,孟正朝正对着铜镜,任由侍女梳理着长发,准备前往凌渊阁进行今日的阵法学习。


    她手中的玉梳啪地一声轻响,断成了两截。


    “可说了时日。”


    春柳摇头:“大老爷不让想送,还要把二老爷除名,还是老夫人不允许。”


    春桃也替小姐难过:“小姐,您最近半个月都没有空,你和程当家关系刚缓和,还是不要让程当家又不好的印象。姨娘脱离孟家,想必程当家能更亲近小姐几分。”


    “知道了。”她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姨娘要走了。


    离开孟家,离开这个困了她半生的牢笼,也离开自己。


    理智上,她为姨娘高兴。


    父亲此番态度坚决,甚至不惜与家主兄长冲突,又搬出“末鬼子大仙”的名头,或许真能带姨娘寻得一片安稳天地。


    这是姨娘苦尽甘来的机会。


    只是那个人该怎么办?


    情感上,也如同被生生剜去一块。


    从此之后,这深似海的金梧宫,这危机四伏的棋局,她真的要独自一人面对了。


    连最后一点温暖的挂念,也要被割断。


    她想送送姨娘,想最后再看一眼那个总是用担忧目光望着她的妇人,想再握一握那双温暖粗糙的手。


    可是,她能吗?


    程迎峰会允许吗?


    春柳春桃的话也各有道理。


    自从那日回门冲突后,程迎峰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显著的变化。


    他不再像最初那三日般,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渴求触碰她。


    除了每日辰时雷打不动,如同例行公事般的阵法授课,他几乎不再踏足正院。


    即便在授课时,他也保持着绝对的距离,神情冷淡。


    那种刻意营造的疏离感,比之前的强迫贴近更让孟正朝感到不安。


    她身上没有一点能吸引到程迎峰的吗?


    其实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也许像是猎人暂时收起了爪牙,在暗中更仔细地审视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