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又来一批流放女
作品:《边荒小吏》 接手张奎的肉摊,对王爵而言,既是意外之财,也是个烫手山芋。
他自个儿肯定没工夫整天守着个肉案子,秦红玉更不可能。
琢磨来琢磨去,他想到了流人里一个叫周老栓的汉子。
这人四十来岁,以前在老家镇上做过屠户学徒,后来被牵连进了官司流放至此。
周老栓为人老实巴交,干活利索,人也知根知底。
王爵找他谈了一次,承诺肉摊收益分他两成。
周老栓感激涕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摊子看得好好的。
肉摊的事儿刚理顺,安户所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新一批从南边押送来的流犯到了,吴仁义让他立刻过去。
王爵心里咯噔一下,这熟悉的流程,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正在屋后空地上默默练习一套舒缓拳法的秦红玉。
“所里来活了,新到的流犯,我得去一趟。”
秦红玉收势,气息平稳,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王爵赶到安户所那片熟悉的空地时,场景几乎就是当初他刚穿越过来的复刻。
低矮破败的木棚下,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女子蜷缩在寒风中。
吴仁义揣着手,站在一旁,老鼠须一抖一抖,小眼睛里闪烁着惯常的精明与不耐。
流程照旧,名册点名,“添妆”领人。
那些看起来健壮能干活的女眷,很快就被眼冒绿光的流人光棍们用微薄的积蓄“换”走。
现场依旧混乱,夹杂着粗鲁的调笑和女眷压抑的哭泣。
王爵机械地敲着锣,喊着名字,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烦躁。
目光扫过那些麻木或绝望的脸。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最初那样,纯粹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待这一切。
很快,棚子下又变得空荡起来。
最后,果然又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草堆旁。
那女子身形比当初的秦红玉还要纤细瘦弱,真正是弱不禁风。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低着头。
她散乱的头发枯黄如草,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瑟瑟发抖。
王爵对照名册,念出最后一个名字,“柳云舒。”
那女子闻声,身体剧烈地颤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小鹿,却依旧不敢抬头。
流人群里响起比上次更肆无忌惮的嗤笑。
和上次奚落秦红玉一样,嫌弃她干不了活,回去还得自己伺候。
人群议论着,再次一哄而散,没人多看那柳云舒一眼。
吴仁义踱步过去,像上次碰秦红玉那样碰了碰柳云舒的肩膀,“抬起头来瞧瞧!”
柳云舒吓得浑身一僵,哆哆嗦嗦地抬起头。
乱发下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瓜子脸,眼睛很大,却因为惊恐和营养不良而显得空洞无神,嘴唇干裂,下巴尖得能戳人。
确实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色,但那是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柔弱。
吴仁义俯身打量几眼,啧啧两声,“啧,又是一个赔钱货!比上回那个……”
他说着感觉哪里不对,毕竟上回那个,现在已经是王爵的夫人了。
他瞥了王爵一眼,脸上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王爵啊,你看,这妞儿虽说身子骨不行,但模样还算周正。你那个婆娘……身手是厉害了点儿,但这等风一吹就倒的,别有一番滋味嘛。怎么样?上次你笑纳了一个,这次要不……再发扬发扬风格,自己消化了?签个字,又是个现成的老婆!”
王爵一听,头皮都炸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家里那尊女煞星,他好不容易稍微拉近了一点点距离,关系刚有点缓和的苗头。
这要是再领一个回去,还是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美人?
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秦红玉怕不是要当场表演一个“手撕夫君”!
他连忙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手加摇头,“吴大人!您可就别拿小的开涮了!小的家里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能养活一个就不错了!再来一个,小的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不起啊!这个……这个实在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吴仁义见王爵拒绝得如此坚决,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也没强求。
他只是嗤笑一声,恢复了那副刻薄嘴脸,“呵,既然你不要,那就送去黑石营那边,好歹还能换几个铜板。”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黑石主营”四个字,如同冰锥般刺入王爵的耳中。
然而,就在吴仁义话音刚落的瞬间!
那个一直瑟瑟发抖的柳云舒,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气!
她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踉跄着扑到王爵身前。
“大人!大人救命!”
她一双枯瘦的手死死拽住了王爵差役服的衣角。
她仰起那张苍白的小脸,泪水瞬间决堤,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
“求求您!收下我吧!我不要去军营!我什么都能做!我会洗衣、会做饭、会缝补!我吃得很少的!求求您了!给我一条活路吧!去了那边……我就活不成了啊!大人!求您发发慈悲!”
她的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王爵心上。
那双原本空洞的大眼睛,此刻写满了哀求,直勾勾地望着王爵。
王爵僵在了原地。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写满绝望的脸,再想想黑石主营那暗无天日的下场……
他那点来自现代、尚未完全泯灭的良知和同情心,再次剧烈地作祟起来。
妈的!
这该死的世道!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惹这个麻烦,秦红玉那边没法交代。
可情感上,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弱女子被推进火坑,他实在硬不起这个心肠。
吴仁义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讥讽的冷笑,似乎很享受看到王爵这种进退两难的窘迫。
柳云舒见王爵犹豫,哭得更加凄惨,几乎要瘫软下去。
“大人……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您了……”
王爵看着那双充满求生欲的泪眼,一咬牙,一跺脚!
“行……不就多张嘴么?”
吴仁义似乎早料到会如此,嘿嘿一笑,“哟?改主意了?刚才不是还说得斩钉截铁吗?行啊,王爵,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怜香惜玉!成,那就签字画押吧!”
王爵几乎是机械地在那份简陋的配婚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看着文书上并排的“王爵”和“柳云舒”两个名字,他只觉得手里的笔有千斤重。
手续办完,吴仁义揣着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满意足地走了。
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王爵的肩膀,“齐人之福,好好享受啊!哈哈哈……”
王爵听着那远去的笑声,只觉得无比刺耳。
他低头,看着依旧死死拽着他衣角、如同受惊小兔般啜泣的柳云舒,一个头变得有两个大。
完了、完了、完了……
出门的时候好好的,回去的时候,变两人了!
这下真不知道怎么和秦红玉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