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可以退位让贤的

作品:《边荒小吏

    秦红玉目光在柳云舒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就知道柳云舒肯定饿了。


    随即转身去灶台边,将瓦罐里温着的杂粮糊糊盛了一大碗,又掰了半块黑面饼子,一起端了过来。


    柳云舒看着那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糊糊,喉咙再次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羞赧,但终究抵不过身体最原始的渴望。


    她低声道了句“多谢”,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端起碗,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架势,看得王爵自己都觉得肚子又饿了。


    秦红玉看着柳云舒那副狼吞虎咽、全然不顾仪态的模样。


    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很快,碗底朝天。


    柳云舒长长舒了口气,苍白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看向秦红玉,“红玉姐姐,我……我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秦红玉淡淡道,“活命比礼仪重要。”


    她起身,对王爵道,“今晚我与云舒同住,你自便。”


    王爵赶紧点头,“明白明白!你们姐妹重逢,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他非常识趣地抱起自己的铺盖卷,麻利地滚回了墙角那个草稞地铺。


    屋内,油灯如豆。


    秦红玉和柳云舒并肩坐在那张不算宽敞的破木床上。


    经历了最初的激动与饱食后的松弛,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最终还是柳云舒先开了口,声音低低的。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溪流,一点点勾勒出京城乃至整个大楚王朝如今腐败、混乱、民不聊生的景象。


    皇帝沉迷长生,奸佞当道,忠良凋零,民生涂炭。


    王爵蜷缩在墙角的地铺上,看似在整理草稞,实则一字不落地听着。


    越听,心里越是拔凉拔凉的。


    好家伙!昏君、奸臣、天灾、人祸、民怨……


    这他妈简直是亡国标配大礼包啊!


    自己这是重生到了什么鬼朝代?


    眼瞅着就是要完犊子的节奏啊!


    在这流放地苟着,还能有出路吗?


    别到时候天下大乱,这里变成人间地狱,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不过他听着听着便睡着了,直到早上,是被一阵食物香气勾醒。


    那味道不像秦红玉平时把东西弄熟就算完事的风格,似乎多了几分精细的烟火气。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难道是红玉见她好姐妹来了心里高兴,难得舍得花心思下厨了?


    这念头让他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又有点期待。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视线越过隔断,望向灶台方向。


    然而,站在灶台前忙碌的,并非那道清冷的身影,而是柳云舒。


    她挽起了袖子,正熟练地搅动着瓦罐里的米糊,旁边的陶板上还烙着几张面饼,散发出焦香。


    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俨然一副厨房老手的模样。


    王爵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不得不承认,柳云舒的手艺确实不错。


    同样是米糊糊,她做出来的似乎更接近王爵记忆里中原地区的做法。


    那饼也烙得金黄诱人,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醒了?”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爵抬头,见秦红玉正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湿漉漉的破布,似乎刚清洗过什么。


    他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柳云舒,含糊不清地问,“柳……柳姑娘,你……你不是官家小姐么?怎么还会做这些?”


    在他印象里,这种出身的小姐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柳云舒闻言,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头垂得更低,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秦红玉,在一旁用那嘶哑平淡的嗓音接过了话头,“她是偏房庶出的。”


    王爵一愣,看向秦红玉,啥意思,庶出的不也是小姐么?


    秦红玉的目光落在柳云舒身上,“庶出的小姐,在府上,名分听着好听,实则很多事情都要亲手做。浆洗缝补,甚至下厨帮工,有的时候……还不如正房小姐身边得脸的大丫鬟。”


    她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王爵却从中听出了深宅大院里的倾轧和心酸。


    王爵闻言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柳姑娘,辛苦你了。”


    柳云舒这才微微抬了下头,飞快地看了王爵一眼,又迅速低下,“不……不辛苦,应该的。”


    就在这时,秦红玉却忽然转向王爵,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


    “其实,她要是做你老婆,是不是比我这个原配要合格多了?”


    “咳!咳咳咳!”王爵猛地一阵咳嗽,脸都涨红了,好不容易顺过气,急忙摆手,“红玉!你……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我昨天那是情非得已,是为了救人才……”


    秦红玉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继续淡淡道,“知书达理,性情温婉,还会操持家务。你如今在这黑石营立足,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稳住后方、打理内务的人。我……志不在此,也做不来这些。我可以退位让贤的。”


    她看了看柳云舒,又看了看王爵,“其实,你俩还蛮般配的。”


    王爵听得头皮发麻,心里大叫冤枉。


    这都哪跟哪啊!


    王爵连忙摆手,对着秦红玉结结巴巴地解释,“红玉,你听我说,昨天那真是情非得已!柳姑娘她……她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我才暂时带她回来避一避的。你千万别误会……”


    秦红玉却并不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块干粮,掰成两半,语气带着几分似笑非笑,“误会?我有什么可误会的。按大楚律,你与她白纸黑字签了婚书,她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带她回来,不是理所应当?”


    王爵被她这话噎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辩起。


    一旁的柳云舒脸颊绯红,连忙轻声开口,“红玉姐姐,你别怪王大哥……是我连累了他。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已……我绝无他意,更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只想暂时有个容身之处,绝不会与姐姐争什么名分。”


    秦红玉这才抬眸,目光在柳云舒脸上轻轻一转,又落回王爵那副窘迫的模样。


    她忽然轻轻一笑,语气竟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争?何必争。这正妻之位,我本也不打算久占。”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走向门口,推门而出,留下王爵与柳云舒面面相觑。


    王爵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他听得出来,秦红玉这话里并无醋意。


    反而有种近乎“甩手”的洒脱。


    可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心里没底。


    柳云舒低声道,“王大哥,红玉姐姐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王爵叹了口气,摇头苦笑,“她不是生你的气。她是……压根没把我这‘丈夫’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