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疑惑：“小颐，你怎么就这么答应了？这事儿……”


    按照他对温又颐的了解，她向来把璨璨视如己出，怎么会如此坦然地接受两个孩子的事？


    温又颐顺势靠在他肩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时丛誉心头一震。


    “什么？”他下意识收紧手臂，眉头皱得更紧。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最早察觉两个孩子不对劲的人，为了怕她知道经受不住，还特意小心翼翼地瞒着，甚至干脆把儿子派去国外……


    可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不知道？作为一名母亲，温又颐对兄妹俩的成长倾注了全部心血，自然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察觉到那些不寻常的细节。


    即便时缙遇长大后愈发沉稳内敛，十分擅长隐藏情绪，但她也能从那些细微的举动里，捕捉到他对温嘉虞的不同。


    可那会儿孩子也小，她完全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心疼妹妹。


    其实，时缙遇从小就知道温嘉虞不是他的亲妹妹时悠，而温又颐也从没有想过糊弄他。


    所以刚把襁褓中的小璨璨抱回家时，她还偷偷担心过，怕年幼的儿子会排斥这个突然来到他们家的小宝贝。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从五岁起，时缙遇就展现出对温嘉虞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每天像个小大人似的守在婴儿床旁，笨拙地学着给妹妹盖被子，在她哭的时候奶声奶气地哄着，甚至连喂奶粉都要亲自上手，别人碰一下都要皱着眉头护在前面。


    刚接回温嘉虞的那段时间，温又颐每天都陷在双重悲伤里。一边是失去小女儿的锥心之痛，一边是痛失挚友的惋惜。情绪恍惚间，对小璨璨的照顾难免有些疏忽。


    是小小的时缙遇，一直守着妹妹，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牵着她学走路，耐心地教她开口说话，比她这个大人投入的精力都要多。


    后来，随着温嘉虞渐渐长大，时缙遇更是把“哥哥”的角色做得很到位。


    不用夫妻俩操心，亲自带着她上下学，书包永远是他背着，零花钱都花在给妹妹买零食和玩具上。他甚至能清楚地记得温嘉虞同学的名字，时刻留意着有没有人欺负她。


    正是因为这样，温嘉虞也从小就粘他，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受了委屈第一时间不是找爸爸妈妈，而是叫哥哥。


    温又颐那会儿看着兄妹俩这般相亲相爱，还一直觉得欣慰，觉得是上天在补偿他们。


    直到温嘉虞步入青春期，出落得亭亭玉立，时缙遇也已长成挺拔的青年，两人依旧保持着儿时的亲密无间，没有丝毫避嫌的意思。


    温又颐这才发觉不妥，本想找机会旁敲侧击地提醒，可恰逢时缙遇出国留学，这个念头也就暂时搁置了。


    起初温嘉虞确实因为与哥哥的分离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可没过多久，她就像突然长大了似的，开始适应自己一个人上学，周末会约着同学去图书馆，甚至主动报名参加了学校的社团，不仅生活变得充实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开朗独立。


    也是这时，温又颐看着女儿渐渐走出对儿子的依赖，便慢慢放下了心。


    可一直到温嘉虞高考结束那年，温又颐帮着她收拾房间时，才发现一盒叠的厚厚的登机牌，里面全是时缙遇这几年往返檀城的证据。


    原来，从他出国学习到留在分公司任职这几年，看似繁忙归家少，实际一直瞒着他们偷偷回檀城陪温嘉虞。


    而温嘉虞口中的新朋友、收到的礼物，都是他精心安排的。


    温又颐当时没有立即戳破，她私下观察了许久，发现两人除了跟小时候一样会牵手拥抱，倒也没有太过越界的举动，看起来只是比其他兄妹关系要好一点。


    而且温嘉虞除了对哥哥过分依赖外，眼里的感情很干净纯粹。同样，在她眼里时缙遇虽然宠溺妹妹，却也很有分寸，从不逾矩。


    思虑再三，温又颐选择了沉默。她担心贸然干预反而会适得其反，破坏两人间的感情平衡。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她存有私心。


    温霓的嘱托她一直牢记，她实在不舍得也不放心把温嘉虞交到一个不知根知底的外人手里。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虽然看着冷硬，可对璨璨却有着旁人不及的耐心和温柔。


    既然两个孩子都已成年，又如此珍视彼此，她又何必从中作梗伤了孩子的心？


    想到这儿，温又颐从时丛誉怀里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老公，璨璨是个有主见的孩子，阿遇对她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只要是她真心选择的，我只会祝福。”


    时丛誉闻言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解。在他心里，璨璨就是他的亲女儿，怎么能跟阿遇在一起？


    这简直是......


    可他看着温又颐眼中的认真，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摇摇头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望着窗外的庭院，背影透着几分固执与挣扎。


    温又颐看着他抗拒的模样，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可悠悠还在楼下等她，她不打算陪他耗着。


    她轻叹一声站起身，戳破了那个事实，“老公，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阿遇选择开口，就说明两人早已心意相通，我们的意见......其实根本不重要。”


    这话像是一根刺，直直扎进时丛誉心里。


    “胡闹！”他猛地转身，眉头拧成了疙瘩，“我是他们父亲！”


    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


    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对上妻子的目光，他突然泄了气。


    温又颐已经走到门前，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消化，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想想璨璨回来后还会不会认你这个父亲。”


    说完，她轻轻带上门，留下时丛誉一人在书房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