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 85 章

作品:《春色入关来

    夜色深深,万籁俱寂,夜半时分睡不着的,又何止偷偷摸摸去找禁书来看的百里浔舟。


    郡主府高筑的望月楼顶,封辞偃斜倚在冰凉的青灰瓦片上,屈起一膝,手边散乱地放着两坛烈酒。


    他豪放地对月而饮,大片的酒液打湿了胸前的衣襟,被夜风吹过,冷冷地贴黏在肌肤上。


    他却浑不在意地对着虚空举了举酒坛,酒意晕染的眼眸晶亮,有些少年模样,“阿兄,小满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也与你当初一样,勇敢得很,半点委屈都舍不得让他受。”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又灌下一口酒,语气染上几分复杂的嘲弄。


    “只是……那小子与你一样,不,只怕他还不如你呢。他百里家年年戍守北疆,面对的是虎视眈眈的北夷,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比你还多。”


    “你总说后悔当年去招惹嫂嫂,害她总要独守空闺,连生产时你都未能陪在身边……所以也不想小满再嫁个武将,最好是能一辈子待在京中,平平安安便好。”


    “也不知你泉下有知,是忧是愁。不过这事你得怪在狗皇帝头上,这婚事是他亲口赐下的!”


    夜风卷着他的低语,散入无边夜色。他沉默片刻,望着脚下郡主府中零星未熄的灯火,最终化作一声释然的轻叹。


    “不过阿兄,你瞧,小满如今在北疆过得很好,没那么多规矩束缚,夫君也就在身边,怎么也比当年你与嫂嫂要强上些许吧?”


    “小满也与嫂嫂不同,她可没有一个混蛋弟弟,只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小叔叔。我定替你们看好了百里那小子,不让他欺负小满。”


    酒坛与瓦片轻碰,发出脆响,像一声回应。


    与此同时,诸位司农暂居的庄园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庭灯摇月,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石桌上杯盘略显凌乱,陆鸣竹早已不胜酒力,直接趴倒在桌上,两颊醺红得不省人事。


    封眠离席后,郡主府的筵席便散了,对她这一举动是为了谁心知肚明的几人,皆有些心神杂乱。陆鸣竹一不小心便贪了杯。


    顾春温却仍端坐着,指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白瓷酒盏,澄澈的酒液里漾着一弯破碎的月光。他望着那点光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轻声自语:“真可惜……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一旁的成立虚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双手合十,对着东西南北胡乱拜了拜:“谢天谢地!顾兄,你可快歇了这份心吧!千万别再想着做点什么了!”


    顾春温叹了口气,没应声。有胜算的才会歇不下心思,哪怕那胜算只有微弱毫苗。可也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会反复地梦见郡主,反复地想,若那几日他动作快些,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身侧噗通一声打断了顾春温的思绪,陆鸣竹竟身子一歪,从石凳上滑坐下来,乱七八糟地倒在冰凉的地面,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嘀咕着“郡主”之类的字眼。


    顾春温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酒盏,与成立虚一起俯身将烂醉如泥的陆鸣竹搀扶起来。


    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清冷。


    月影渐渐沉了下去,旭日东升,明媚日光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悄然探入垂落的锦缎床幔。百里浔舟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眼睫微颤,感知到落在身上的暖意,忽然从酣沉的梦境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侧,触手一片冰凉空荡,显然身旁人已起身多时。


    心头猛地一空,他惊坐而起,怔怔地望着那空了一半的床榻,脑海中一片混乱,昨夜发生的一切莫不都是梦吧?


    正当他心神不宁之际,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百里浔舟一撩床幔,门口的人便似有所觉的望了过来,正是封眠。


    百里浔舟几乎是立刻抬手撩开了床幔,一道修丽的身影正迈步进来,闻声便转眸望来,正是封眠。


    她今日穿了一身涧石蓝绣如意云纹的软罗襦裙,乌发松松绾起,斜插一支蝴蝶珍珠流苏步摇,俏丽又温柔,像被晨光照亮的一泊湖水般。


    对上百里浔舟的视线,她唇角自然弯起,眼中漾开笑意,“你醒啦,快起来洗漱用早膳了。”


    “外面日头有些晒,今日便在屋中用吧。”


    她说着话,走向屏风的方向。


    眼见她的身影要被屏风遮挡,百里浔舟立即跳下床,封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才稍稍安心。


    他转身去洗漱,视线还不住地追着封眠跑,看她指挥着侍女们布菜,,从鬓边微散的发丝到裙摆摇曳的弧度,都看得仔细,仿佛生怕一错眼,眼前人就会消失不见。


    见封眠面上点了精致的妆,百里浔舟心下掠过一丝遗憾。昨夜他临时抱佛脚翻书来看,其中便有夫君为妻子描眉的小画,他还暗自记下,想着今晨或许可以一试,现下怕是不行了。


    但转念又一想,封眠的眉形本就好看,毛绒绒的眉毛十分可爱,也根本不需要他画眉添妆,那涂口脂总是可以的吧……


    思及此,他的眼睛便忍不住盯上了封眠殷红的双唇。唇瓣开合间,偶尔露出编贝般的皓齿。昨夜唇瓣相贴的温软瞬间袭上心头,百里浔舟只觉得一股热意“轰”地冲上脸颊,他慌忙将滚烫的脸埋进浸了冷水的巾帕里,用力蹭了蹭,恶狠狠地让自己清醒一点。


    桌案上摆好几样清淡精致的早膳,两个矮凳相对摆放着。


    百里浔舟走到近前,极其自然地将凳子拖到了封眠身侧,才一撩衣摆紧挨着她坐下,两人的膝盖不经意地碰在一处。


    封眠侧眸瞧他,眼中带着些许讶然好笑,注意到他似是急着与她一同用早膳,身上还穿着雪白的中衣。


    百里浔舟顺着封眠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未更衣,耳根微热,却佯装镇定道:“饿了,先吃饭要紧。”


    “那你多吃一些。”封眠也不拆穿他,夹了枚丸子搁到他碗里。


    百里浔舟瞪着碗里出现的雪白丸子,脑袋里反复回响着:她主动给我夹菜了!


    他严肃地执箸,珍而重之地夹起丸子放入口中,便是嘉裕帝赐下宫宴上的菜肴,他也不会如此郑重相待了。


    “你今早睡得好沉,我起身的动静都没吵醒你。这几日……”封眠顿了顿,咬唇问道:“是不是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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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浔舟哪好意思承认前几夜的辗转反侧,和昨夜做贼偷书的行径?当下便要否认,可目光触及封眠眼中那抹隐隐的歉疚,忽然福至心灵,重重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夜里心事重,睡不着。”


    封眠闻言,愧疚之色更浓,低声替小叔叔的“试探”道歉。


    “我也不好,若不是我默许,小叔叔也不会这么做……昨夜……”她正歉疚到一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整只手都包裹了进去,热烘烘的体温传到她的手背之上。


    百里浔舟目光灼灼地看她:“你愿意陪着小叔叔胡闹,不正式因为你心中有我吗?否则何必如此用心地试探我的心意?如今我明了你的心意,还应去谢谢小叔叔才是。”


    “只是……”他话锋一转,眼中带上几分期待,“之前的日子我确实过得好苦啊,向你讨一个补偿,不过分吧?”


    封眠侧眸看他,轻轻点头。


    百里浔舟便含笑探身凑近。


    晨光透过敞开的门扉,为逐渐靠近的两人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坐在左侧的百里浔舟抻着腰,缓缓地侧首探身,封眠微微低着头,感受到他的靠近,长长的睫羽轻颤着缓缓闭上。感觉到眼前的光被他的身影一点点被遮去,温热的呼吸声渐近,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


    就在呼吸相闻,唇瓣仅差一厘便要贴上之际。


    “小百里——!”


    院外传来一声惊天巨嗓,如同平地惊雷。


    百里浔舟动作一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愉。


    封眠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快去,九哥喊你呢。”


    唇上蓦地一热,传来一记温热柔软的触感。


    一触即分。


    百里浔舟竟逮着空隙凑上来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才不满地低声嘀咕:“我连外袍都还未换,你便急着赶我走?”


    他垂着眼,叹息道:“九哥也要来打扰我,我……往日我见母亲晨起时替父亲挑选衣裳,羡慕得很,还想请你也帮我挑一挑,是不是没时间了……”


    假的,幼时他不懂母亲为何挑件衣裳都能挑那么久,坐在一旁等候时,总以打瞌睡作结。待到十三四岁的年纪,他便更是不耐烦等父亲,总在屋外遥遥见个礼请个安,便要提着他的宝贝长枪往军营跑。


    如今想来,那时果然是年纪小,不懂得父亲有多大的福气。


    “那便让九哥在外头等着吧,想来他也没什么急事。”


    封眠示意侍女们出去与褚景淇说一声,侍女乖觉地顺手关上了门。


    封眠牵着百里浔舟起身,走到黄花梨顶箱立柜前,决定好好替他打扮一下。


    他肩宽腰细,个子高挑,是个明晃晃的衣架子。封眠拿起幼时打扮磨喝乐的劲头来,替他挑起了衣裳。


    百里浔舟站在身后含笑瞧她,正想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中,便敏锐捕捉到门扉被推开一条缝隙的动静。


    阴魂不散的褚景淇隔着门缝,压低声音问:“小百里,你何时能好啊?”


    拳头有些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