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柔的指尖有些微凉，这分凉意顺着指尖，传递到了余瑜的感官当中，却是让余瑜愣住了。


    季蔚柔坐在办公椅上，她就站在季蔚柔的面前，微微低头，看到了季蔚柔睫羽下，深邃沉静的眸子。


    她眸色专注，帮余瑜涂抹着烫伤。


    这一瞬，余瑜的心中涌现出了一股股复杂的情绪。


    甚至于，她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季蔚柔帮忙涂好之后，放回了药膏，语气淡淡道：“以后小心点。”


    余瑜胸膛被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以至于一时失语，只能点头应声：“嗯。”


    季蔚柔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微微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短暂休息。


    余瑜趁着她闭目这一会儿，视线终于不再掩饰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季蔚柔是那么美，美到让人炫目，又望而却步。


    可是，她又表现得很复杂。


    面对客户，她从容应对。


    面对公司里出问题的员工，她又毫不留情。


    这些日子的接触，在余瑜看来，季蔚柔无疑是冷的，冷到让人接近她都会心生胆怯。


    可是这样的她，却观察到了她自己都没怎么在意的烫伤，还亲手那么细致的帮她涂了烫伤膏。


    她对员工，都是这样温柔以待吗？


    还是……只对自己？


    余瑜知道，这可能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一想到存在这种可能性，她就不可抑制的满心欢喜。


    季蔚柔的确累了。


    尤其是面对陈锋，如果无法好好处理，恐怕会再次酿成悲剧。


    刚刚她看似从容，却已经是在脑海中预演复盘了无数次的选择。


    现在事情尘埃落定，她却也是实打实的累了。


    只是，在闭上眼睛休息的这会儿，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于身旁的目光。


    她能感受到，这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没有离开。


    季蔚柔缓缓抬眸，看向了还站在她身侧的余瑜。


    她的眸子很沉很静，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幽邃。


    余瑜突然对上她这目光的瞬间，整个人有几分本能的慌张与躲闪。


    但很快，还是镇定下来，回望向季蔚柔。


    这一次，怔住的是季蔚柔。


    余瑜的目光是那样明亮，灼灼的望着她，有着仿佛一眼能望到底的坦率。


    季蔚柔交叠在身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季总，你怎么这么好。”余瑜突然开口道。


    季蔚柔眉梢很浅很浅的上扬了一下，却没有出声回应余瑜。


    而余瑜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耳尖泛着微微的绯意，连忙自己转换话题道：“季总，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去做吗？”


    “尹梵梵那边需要拿的资料多，你去帮她吧。”季蔚柔垂眸道。


    “好的。”


    余瑜应下之后，连忙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出去之后，她感受着自己跳动速度有些异常的心脏，稍稍咬了咬后槽牙。


    而季蔚柔看着余瑜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是刚刚余瑜说的话：“季总，你怎么这么好。”


    季蔚柔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自嘲。


    ……


    季蔚柔接手魏总的工作，直接接待陈先生的事情，很快就在公司高层传开了。


    更不用说，季蔚柔动作很快的就开始对后续事情进行了处理。


    银翼上上下下为此都免不了紧张起来，甚至他们感觉，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自然是魏总,魏自鸣.


    这些年,他是怎么干事的,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只是,过去一直都没事,怎么这个陈锋一来,季蔚柔竟然表现得这么重视？


    他想到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到如果季蔚柔真的想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出来他的所作所为，魏总的心中，难掩忐忑。


    而季蔚柔这边也是快刀斩乱麻，关于魏自鸣这些年做的那些不利于公司的事情。


    玩忽职守，在他工作范围，由于他的疏忽造成损失，但是他选择把自己摘出去的事情，不计其数。


    只是绝大多数损失不大，竟然也就这么糊弄了过去。


    季蔚柔看着呈现在她桌案上的各项报告数据证明，胸膛微微起伏起来。


    她过去只猜到了大概，可是数据真的摆在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这些年在她眼皮子底下，会有这么多离谱的事情发生。


    余瑜不是很懂很多东西，可是当她随着尹梵梵把东西拿上来时，也知道，这个魏自鸣的所作所为有多离谱。


    “尹梵梵，把魏总请到办公室。”季蔚柔在看完最后一部分报告之后，靠在椅背上，手指微微捏着眉心，对尹梵梵交代道。


    “是。”尹梵梵应声。


    很快，魏自鸣就来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氛很凝重，在季蔚柔沉默之下，办公室里没有人敢发出什么声音。


    可是魏自鸣倒没太受到季蔚柔的影响，大喇喇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腆着笑脸，一副轻松随和的样子对季蔚柔道：“蔚柔，突然单独叫我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是关于陈先生的吗？那个事情我原本寻思着是我的事情，你天天那么忙，也不好烦你，不过现在既然你想要接受，那我也乐得清闲，你尽管去安排就是，不用跟我聊什么。”


    季蔚柔眉眼平静，对着魏自鸣淡淡一瞥，对他的笑脸没有半点回应。


    沉默。


    办公室里死寂般的沉默让魏自鸣笑不下去了，整个人也都戴上了几分尴尬。


    他索性收起了笑容，沉着嗓音对季蔚柔道：“季总刚刚那样大动干戈，是什么意思？”


    季蔚柔把他这片刻的变化，都看在眼中。


    感慨于人竟然真的可以有两副嘴脸，切换的如此自如，伪装的如此天衣无缝的同时，把整理好的资料往魏自鸣面前一推：“你看看这个吧。”


    公司扩张的太快，季蔚柔一个人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事情。


    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季蔚柔信任着手下的每一位员工。


    特别是这种从一开始就一路走来的，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味了。


    魏自鸣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季蔚柔这是干脆不愿意同他迂回了。


    他看着底板，过了会儿摆出笑容：“季总，既然现在都说到这里了，我也跟你认个错，之前有些事情的处理，是我做的不好，我之后一定严格约束自己，我改自己的作风，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魏自鸣心里很不舒服。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低头认过错了。


    银翼发展壮大，他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他到哪里，做什么都是趾高气昂，又何时受过这种气？


    但现在，人在屋檐下，面对季蔚柔，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季蔚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敲。


    那富有节奏的声音让魏自鸣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终于，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季蔚柔开口道：“魏总，我敬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这一路大家一起携手走来都不容易，所以我给您个面子，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自动请辞，公司该给您的福利之后依旧会给，如何？”


    魏自鸣瞳仁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季蔚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季蔚柔竟然是动了直接把他踢出公司的想法。


    就因为这么一个小事？


    她是当真无所顾忌吗？还是说，她早就有打算，想要独揽大权？


    魏自鸣瞳孔的神色不断变换，怒视季蔚柔。


    季蔚柔却是平静的望向他。


    终于，魏自鸣怒极反笑：“蔚柔，卸磨杀驴这种事情，真的做了，代价可不小，我好歹是资历最老的那一批员工，真的要做的这么绝吗？”


    “无所谓什么卸磨杀驴，我所做的一切，也都不过是按照公司的章程办事，魏自鸣，我想很多事情你既然做了，对结果会是什么，你比我更要清楚。”季蔚柔声音较刚刚多了几分冷酷：“您看，您是自己离职，还是召开董事会，我在董事会上宣布？”


    魏自鸣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季蔚柔的态度他算是看明白了。


    不过，季蔚柔既然不给他面子，他也倒不必再给季蔚柔什么面子。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想召开董事会，就召开董事会，也正好让大家看看，你季蔚柔是什么样的作风。”


    说完，魏自鸣摔门而出。


    房门猛然关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在外面等待的余瑜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她们看着魏自鸣怒气冲冲的离开，知道恐怕这一次谈话不是很顺利。


    现在，总裁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可是外面的三位秘书，却没有一位愿意进去的。


    恐怕没有人愿意面对这种修罗场气息。


    余瑜见此，抿了抿唇。


    她快步来到茶水间，又按照夏涵所交代的，泡了杯季蔚柔爱喝的咖啡后，敲了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她把咖啡放在季蔚柔面前，安静的负手站在一旁，有些担忧，有些忐忑的望向季蔚柔。


    经历刚刚的争执，她担心季蔚柔也会被影响，变得心情沉郁。


    同时她的脑海中更是在思考着，如果季蔚柔心情不好，她能说什么，做什么，能安慰什么。


    季蔚柔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般，抬眸看向她。


    “怎么？”季蔚柔如墨的眸子看着她，面露询问。


    余瑜迟疑了片刻。


    想到刚刚季蔚柔耐心细致帮她涂抹烫伤膏的样子，心中觉得关心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她澄澈的眸子望向季蔚柔，试探道：“季总，您心情不好的话可以跟我讲，虽然可能我帮不上什么，可我愿意做那个倾听者。”


    季蔚柔的眉梢不着痕迹的稍稍上扬。


    她注意到了余瑜那发自内心的担忧与关心，失笑：“我没有心情不好。”


    “嗯……”


    季蔚柔如此轻松地说出这句话，让余瑜顿时变得有些窘迫。


    “今天你也累了，出去放松放松吧，我没事。”季蔚柔道。


    “好的，那季总您有什么吩咐的话随时叫我。”


    余瑜说完，离开了办公室，同时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季蔚柔看着关上的房门，原本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底，一片淡漠与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