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设在横城最好的酒店，杯觥交错，气氛热烈。


    有人提议，光吃饭多没意思，待会去酒吧续个场吧？


    “钰哥，你这位大影帝，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对啊！必须刘钰哥请客！”


    “影帝请客，那必须去最贵的场子！”


    起哄声此起彼伏。


    刘钰放下酒杯，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闻言只是笑笑，那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亲近：“好啊，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我来安排。”


    人群立刻爆发出欢呼。


    王启年导演端着一杯茶，乐呵呵地看着这群年轻人，笑着摆摆手：“行了，你们年轻人继续玩，我这把老骨头得回去养生了。账我已经结了，不够你们再添。”


    导演走了之后，现场的气氛更加松弛活跃起来。转场到了酒吧以后，更是仿佛个个都恨不得要将这几个月日赶夜赶拍戏的劳累，用酒精一扫而空。


    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晃动的人群，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折射出迷离的光。


    刘钰被簇拥在卡座最中心的位置，身边的人在高声谈笑，拼酒，玩着幼稚的游戏，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热情。


    “钰哥，来，我敬你一杯！这部戏多亏你照顾！”


    “钰哥，下部戏还缺不缺人啊？你看我怎么样？”


    刘钰端着酒杯，唇角挂着完美的微笑，一一应付。


    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


    江雪迟还没有来。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删删改改，最后只发了三个字：“你在哪？”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是江雪迟的回复。


    “抱歉，今天去试了个镜，路上有点堵，马上就到。”


    他回：“哪个组？”


    消息发出去，对面却没了回音。


    刘钰将手机收起，靠回柔软的沙发背，神情重新变得慵懒。只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沉淀下一种幽幽的孤寂。


    周围的人并未察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依旧喧闹着。


    *


    十几分钟后，江雪迟站在酒吧门口，有些无措。


    她刚从一个偏僻的剧组面试地点赶来，身上还穿着最简单朴素的白T恤和牛仔裤，脸上只略施粉黛，风尘仆仆。


    这身打扮，与酒吧里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人群包围的刘钰。


    在在江雪迟出现的瞬间，靠近门口的一些剧组的人也注意到了她。


    “诶？那不是江雪迟吗？”


    “她怎么才来？”


    “快看快看，她过来了。”


    议论声嗡嗡地飞进她的耳朵，江雪迟头皮发麻，只想找个角落坐下，待一下就走。


    错过晚宴的时候，她就想过要不干脆就不来了，可刘钰不依不饶，还是把酒吧的地址发给了她。


    自她踏入酒吧的那一刻起，大家的目光便如有实质般地黏了上来。那点捕风捉影的绯闻，经过了这几天的发酵，依然发挥着余热。


    原本坐在刘钰身边，正殷勤为他敬酒的某个男演员，忽然站了起来，非常有眼色地对旁边的人说：“来来来，我们去那边玩骰子，别打扰钰哥。”


    他这一动，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刘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默契地起身，笑着闹着散开，转眼间，那个原本拥挤的卡座中心，就只剩下刘钰一人。和他身侧，那个被刻意空出来的，仿佛专属的座位。


    看见她进来，刘钰抬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


    “小雪，你来了？”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


    盛情难却，于是江雪迟硬着头皮走过去。她坐下时，刻意与刘钰保持了一个手掌宽的距离，但还是没能避免众人的阵阵起哄。


    刘钰却侧过头，压低了声音，气息像羽毛般擦过她的耳廓：“我以为你放我鸽子了。”


    她下意识想辩解：“我没有，试镜结束得太晚了……”


    “我知道。”刘钰打断了她，将一杯橙汁推到她面前：“喝点东西。”


    江雪迟低声说：“谢谢。”


    她端起杯子，视线落在琥珀色的液体上，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局促。


    而此刻，坐在不远处另一个卡座的张南馨，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你们慢慢玩，我今天累了，熬不住夜，先走了。”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姿态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就在这时，一个平时最爱活跃气氛的男配角，眼珠子一转，举起酒杯大声提议：“诶诶诶！光喝酒多没意思啊！我们来玩游戏吧！国王游戏怎么样？”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


    “好啊好啊！”


    “输了的怎么办？罚酒？”


    “罚酒太老套了！玩就玩点刺激的！”


    沉寂的气氛被重新点燃，大家很快围坐得更紧了些，仿佛刚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江雪迟如坐针毡，她对这种聚会游戏有种天然的恐惧和抗拒。


    她小声对刘钰说：“那个……我不太会玩，要不我……”


    “没事。”刘钰的眼神扫过那群兴奋的人，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坐着看就行。”


    他这么说，江雪迟反而更不敢走了。


    游戏很快开始，一副扑克牌被拆开，每人抽一张。抽到国王的人，可以指定任意两个号码做任何事。


    第一轮，导演助理抽到了国王，他让两个男演员喝交杯酒，引来一阵哄笑。


    第二轮，一个女演员抽到了国王，她让场务小吴给大家表演一个猛男娇喘，现场气氛更加热烈。


    江雪迟一直低着头，默默祈祷不要抽中自己。


    可有时候，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第三轮，当所有人亮出自己的牌时，那个最先提议玩游戏的男配角高高举起手里的K：“国王是我！”


    他环视一圈，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看看啊……让我想个有意思的……”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一拍大腿，“有了！5号和8号，接吻十秒钟！”


    话音刚落，全场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响亮的起哄声。


    “哇哦！刺激！”


    “快看快看！5号和8号是谁？”


    江雪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她颤抖着翻开那张被自己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濡湿的纸牌。


    黑桃5。


    她的脑子里立马警铃大作：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她身边的刘钰。


    刘钰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捻起自己的牌，翻了过来。


    红心8。


    “哇哦——！”


    “是钰哥和小雪！”


    “天啊！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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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运气！这牌是自己长眼睛了吗？”


    起哄声几乎要掀翻酒吧的屋顶。


    只有江雪迟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丢进斗兽场的羔羊，周围全是等着看好戏的鬣狗。而刘钰，就是她即将要面对的野兽……


    和刘钰接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怎么可能……


    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手指紧紧扣着身下的沙发。


    然而身旁的刘钰依旧淡定地靠坐着。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那群起哄的人，唇边的笑意甚至更深了些。


    “来啊！快点啊！”


    “十秒钟！不能少！”


    “这可是国王的命令，不能违抗哦！”


    刘钰终于动了。


    他转过头，看向江雪迟。


    酒吧里光线昏暗，五颜六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流转。


    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在真正对上江雪迟那双写满惊惶与无助的眸子时，却顿住了。


    周围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在他的世界里变得模糊。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惨白的脸色，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有那双如受惊小鹿般不知所措的眼睛。


    他不再理会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江雪迟。


    这个动作引来了更响亮的口哨和尖叫，但江雪迟却因为他突然的靠近而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相信我，闭上眼。”


    就在江雪迟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屈辱的一刻时，预想中的触感却没有传来。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嘴唇。


    江雪迟惊诧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刘钰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然后，在全场的尖叫声中，他低下头。


    隔着他自己的手背，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


    她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轻柔的压力，还有他落在她脸颊旁边的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十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刘钰直起身子，松开手时，江雪迟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那不是一个吻，却比任何一个吻都更让她心慌意乱。


    “哎哎哎，这不算啊！钰哥你这是玩赖皮呢！”


    果然，提出要求的那个男演员，也就是刚才到“国王”，站了起来，一脸失望的表情。


    周围也有人跟着起哄：“对啊对啊！说好的接吻呢！”


    “这怎么能算完成任务？”


    刘钰却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着。


    “怎么不算？”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不急不缓，“规则只说了接吻，可没规定具体部位。我吻到了手掌，怎么不算接吻呢？”


    作为“国王”的男演员被他这歪理怼得说不出话来。众人也愿意给刘钰面子，便不再为难他们。


    江雪迟怔怔地看着他。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游走，他正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刘钰忽然转过头来。


    她心口一跳，慌忙别开视线。


    刘钰却笑了，很轻很轻，只有坐得最近的江雪迟能看清那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