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宋峤的错觉，她感受到了塔多的心情。


    开心。


    一颗大型哈密瓜朝她跑过来，一颠一颠的。它的身上罩着背心样式的衣服，最大程度遮住了它。


    在距宋峤一米处，塔多停下，歪着脑袋，“看”向她。


    “......酸，桥。”


    宋峤沉默，早上急于出门，身上是一点吃的都没。


    塔多没有得到回应，它微微俯身，疑惑地朝宋峤伸出手。


    樊舟在见到塔多的那刹那开始便全身紧绷，她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塔多。她反手撑在墙上，试图站起来，强忍脑袋里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准备再次打开空间，拉着宋峤离开。


    眼前出现绿色的大手，宋峤再一次偷偷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她不明所以，上前一步挡在樊舟前面，硬着头皮假装在自己身上掏了掏，最后将空着的手放了上去。


    轻一点，轻一点，宋峤暗自祈祷，别把她抓起来甩着往墙上丢就行。


    塔多缓缓低下脑袋，喉咙里溢出奇怪的咕噜声，嘴角两端扬起。它一阵比划，宋峤好不容易弄明白它是让她跟它走。


    走不了，宋峤得带着樊舟，她犹豫片刻，拿起樊舟的手露出腕上的手环，指着它一通比划，“有人会跟来，不能走。”她简化了用词，但愿塔多能明白。


    沉默袭来，塔多蹲下，将两人遮掩得严严实实。那一瞬间，宋峤的手腕一痛，樊舟反手死死抓住她的，她感受到身后的人在轻轻地颤抖。


    塔多的凑近给宋峤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道灵光在脑内滑过，塔多在观察樊舟手腕上的副脑！


    宋峤紧张不已，回想起林曾经取下过她手上的副脑，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能将这个取下来嘛？”


    闻言，樊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儿放，只在星网上看到过的星际生物朝她伸出手，樊舟吓得闭上眼睛。


    宋峤抓住塔多绿色的手，引导着它放在手环上。


    “拿下来，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塔多拈住手环，将拇指绕进手环内侧，抵住皮肤，樊舟瞬间变了脸色，宋峤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嘎嘣一声，手环裂开了。


    塔多旁若无人地收回手，丝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断成两半的手环砸在地上，樊舟完好无损。


    “还好吗？”


    樊舟咬着下唇点头，她恍惚地看着腕上的东西，真的取下了。


    宋峤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我们快走。”樊舟抓住宋峤连忙提醒她，天边传来熟悉的轰鸣声，而且不止一架。


    “行，先离开”，宋峤想起了什么，询问樊舟，“这个还能定位？”


    樊舟一脸纠结，宋峤明白了。她抓起手环握在手里，转头看向塔多，“走。”


    两人跟在塔多后面沿着坑洼不平的巷道往里走，路边裸露的下水道里发黑的污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宋峤随手将手环丢了进去，丢之前还拜托塔多再次将手环的尸体“分尸”，多块手环碎片落入下水道，瞬间沉底。


    樊舟紧紧贴近宋峤，小声与她说话，“这个真的是塔多？我还以为它们已经灭族了。”


    横亘在眼前的问题得到解决，宋峤心情好，给了樊舟肯定的回答，应声后才意识到樊舟话里的意思。樊舟瞥见她疑惑的眼神，主动告诉她塔多族在多年前就已十不存一。宋峤还要追问，塔多停下了脚。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到巷尾，说是巷尾，眼前的屋子明显离连绵的房子远了些。这是一栋同样破败的屋子，数不清的杂物堆在院子里，乍一看很难发现杂物堆后还有一间屋。


    走进去后宋峤才发现屋内地上落着数道光圈，大大小小的，洒下的光线边，细小的尘埃在空中上上下下地浮动。后墙塌了一半，一堆码得整齐的木头堆砌在破口处，勉强拼凑出一间落脚地。


    屋里基本没有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墙角处放着一张用木头搭成的简易支架，上面放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进门左手边同样是简易的台面，沿墙蜿蜒过来的水管尽头就在这里，宋峤抬手，算不上温的水流缓缓流出。


    这里是塔多生活的地方。宋峤环顾一周，得出这个结论。但是塔多不应该在这里的，宋峤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它，她抬起头对上塔多干净憨厚的脸，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蹬蹬蹬，塔多钻出院子，留下茫然的两人。


    一上午都在连轴转，樊舟脸上难掩疲意，宋峤也累了，她就地坐下，冰凉的砖石地面还算干净，她需要联络队友了解情况。


    打开十七在她副脑上安装的插件，确保她的坐标无法在星网上查询，她给队友们发去通讯请求，等待回复。


    一路上，樊舟警惕不已，重获自由来得突然，此时才松懈不少。宋峤注意到的时候，她正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小声啜泣。


    宋峤不擅长安慰孩童，和她一同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童不会轻易对别人露出脆弱，这一刻她既希望队友能够将她从眼前的尴尬境地里拯救出来，又希望通讯慢一点接通给樊舟留下空间。


    啜泣声止，樊舟爬起来冲了把脸，路过宋峤时腿软得险些跌坐在地。


    宋峤及时撑住她下滑的身体，太轻了，她想。


    话到嘴边，变了，“你之前说塔多族灭族是？”


    樊舟愣住，片刻后哑着嗓子回答，“还是我以前在学校时历史老师讲的，塔多族不满执政官的政策，自杀式袭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师当时还是关上门窗说的。”


    很大概率是真的，宋峤想，她在星网上了解星塔多时没看到这部分内容。如果她想要了解具体的星际生物成员，还得向星际生物合作社提出申请，流程过于繁琐她就放弃了。


    “四季星里，也有塔多在服役......”宋峤挑挑拣拣，将在四季星的经历当作故事讲给她听。


    樊舟脸上露出浅浅的笑，那是她不曾有过的经历，可惜她已经不是孩子了。


    “宋峤，我想要做一名猎人。”


    樊舟的眼里满是坚定，宋峤突然就讲不下去故事了，明明是少年模样，眼里却不见丝毫活力。


    “那天你走了之后......”宋峤的注意力被吸引，她一直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们一直都以为被抓的是樊勤，事实上被抓走的是杨英。


    那天晚上樊舟躺在卧室的小床上，迷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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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糊听到妈妈在外面争论，杨英提议她跟樊勤带着樊舟一起离开，D06摇号的名额就算了，反正她们也等不到。


    樊勤摇摇头拒绝，她拉起宽松衣袍露出干瘪下去的手臂，与肌肉萎缩不同，像是有什么寄居在她的身体里吸食她的血肉，樊舟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懵懂地看着这一幕，药剂的注射发挥了作用，身体疲乏不堪，连抬起手来都费劲，她只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杨英捂住嘴，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声堵在嘴里。樊舟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安全局的人上门了。樊舟第一次见到樊勤在她面前使用异能，她们骗过了上门的人，接着樊勤打开洞口将她和杨英推了进去。不远处的角落里，杨英捂住她的嘴，钳制住她，她俩硬生生地看着樊勤被人带走。


    接下来，杨英带着她在边缘地带辗转过活，她们用上了隐藏坐标的工具，那是樊勤留给她们的，还有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营养液。


    自此，她们失去了樊勤的踪迹。也就是这期间，为了安抚她，杨英告诉了她樊勤在给每日科技实验室做事，具体做什么不清楚。


    直到后来，D06爆出全属星生物值超标的情况，很多人通过各种门路离开，杨英也不例外，她和樊勤积攒的一笔星币派上用场，她们找上了刀疤介绍的人想要离开。


    她们成功了。


    她们被打包送到了佟石手上。樊舟再一次见到了樊勤，原本她以为她可以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了，没想到是以另一种方式。她终于弄清楚樊勤做的高薪工作——有偿接受每日科技实验室的受试，实验主题是异能的剥夺与转移。


    实验成功了，樊舟继承了樊勤的异能。她作为崭新的，年轻的实验对象，在实验室里待了小半个月。


    樊舟泪眼朦胧，盯着宋峤，“异能的剥夺与变异生物有关，我亲眼瞧见的，他们将......”


    她浑身颤栗，宋峤轻轻抱住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樊舟在宋峤怀里剧烈颤抖，呜咽声越来越大，“如果我不离开D06就好了，妈妈就不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峤回忆起队伍将樊勤当作变态跟踪狂研究时她就用深色衣袍罩住自己，原来那个时候佟家的实验室就已经在研究异能转移了，只是一直没有成功。若是与变异生物有关，樊舟想要当一名猎人的想法就能理解了。


    她轻轻抚摸着樊舟毛茸茸的脑袋，剪短的发茬微刺，像是刺猬对她敞开了肚皮。


    呜声渐消，宋峤轻声问怀里的人，“身体有不舒服么？”


    樊舟抬起通红的眼摇头又点头，小声说道：“很饿。”


    异能消耗会耗费大量能量，尤其是樊舟还在长身体，宋峤了然，她抬手打算研究下附近的地图出去找点吃的，副脑里收到来自队友的留言，看起来是在紧迫情况下发来的，内容很简单——


    “勿扰，任务中，归来后[黎明]会第一时间回复。”


    队友无大碍，至少计划过程没出岔子，只是任务后不顺利，大家明显跑路了，宋峤明白了留言里的含义，看来一时半会不能联系队友了。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随着屋门推开，阳光争先恐后地钻进来，塔多抱着堆东西闯了进来，逆着光，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