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对。


    怎么看都不太对。


    在一连问询了十几个路人、还教训了几个不识好歹口出狂言冒犯了自己的混蛋佣兵后，曲未央终于意识到这样大海捞针式的探索不太合理，这个港城的人肯定很多，就算天冷，路上的行人都有这么些，更别提躲在房子里取暖的人有多少了，如果真像任务字面意思一样把所有路人都问遍了，那还要任务干什么，干脆别做了，还是那么麻烦！


    她一脚踹向倒在地上堆叠在一起的几个人，他们身上的板甲又硬又笨重，在被踹了一脚后发出沉闷的响声，和相继响起的他们的求饶声。


    挨了揍被打服了才知道老实，早点这样多好。


    而且都不用下蛊，除了和五毒教相关的招式外，她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几位数的血条和设定在骨血里的基础武学可不跟你来假的，还有大荒笛法，对付没有魔法的佣兵，绰绰有余。


    这种近身作战，虹气长空反而没有大荒笛法顺手，虹气长空还要不停地捡石子当暗器使用，但大荒笛法可不是寻常下蛊时的吹笛子，此般笛法是直接用笛子暴揍。


    自己虫笛的外形特点……这个嘛暂且不论了，总而言之，只会加剧对他们的残忍伤害。


    所以这个折了腿，那个卸了手，还有被甩飞过去的同伴砸到头直接晕过去倒地不起的。


    曲未央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被吓得一哆嗦，才开口道：“回答几个问题，我就放过你们。”


    多么美丽的面孔在几个被打趴下的佣兵眼里都状如恶鬼了，仰起抬一下都痛麻了的脑袋，最上面的佣兵急忙回道：“您问您问，我肯定什么都说，连我袜子里还藏着一枚银币的事都不会隐瞒，您要的话可以拿去。”


    鼻青脸肿看不出原貌的脸因着这话都多了几分喜感。


    不过这时候倒是没人笑话他，都自顾不暇。


    底下几个闷闷的动静也算做应声了，没办法，都被摞起成高台了，没被压死还能发出点声音不错了。


    曲未央无视了那个佣兵的最后一句，想了想，抛出第一个问题：“佣兵公会有没有消息交易的渠道？”


    线索的来源或者说聚集处，无非是从相关人物那问到，调查知情人士，而她试过了，这里并没有什么知情人士，只有一堆一问三不知的路人。


    那就要换个思路，找到一个能让线索聚集在一处的人，路人不行就找更显眼的存在，但这里不是游戏，不会用名字和级数和名字颜色来帮助自己区分他们的差别，玩家在游戏里能通过名字和等级来判断是不是有内容故事相关的NPC，曲未央放眼望去，恩卡特港的大街上全是活生生的人，看不到什么名字、等级，只能由她自主筛选。


    所以看着眼前的佣兵，她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们是佣兵，经常和公会打交道，应该会知道佣兵公会的任务分类。


    “有有有！在卢西恩那小子的柜台，他是专门负责这些的。”


    “我们每次接到棘手的任务，不清楚情况的时候都会去向他购买情报。”


    “——你在上面动作小点，不，你别动了，我感觉我要喘不上气了……”


    “%……#%……”


    曲未央：“什么消息都能买到吗？保证真实吗？那个人又是从哪获得的这些消息？”


    “那是肯定的，卢西恩拥有魔法，差一点就能成为一位神职者了，好像因为家族姓氏的缘故落选了，他曾以光明神的教义起誓过，永远不会说谎也不会欺骗他人，我想应该没有人敢违背这样的誓言，那可是一位信徒的誓言。”


    “他说得正是我想说的，我们就知道这么多，还请大人就放过我们吧。”


    “#%#……”


    一道持续跟在众人后面含糊不清的呜咽声终于引起了最顶上回答问题最多的佣兵的不满，他眼睛都红了，不顾身体的疼痛也要痛斥队友：“该死的混蛋，做任务的时候你躲在后面偷懒就算了，这种时候你这该死的家伙怎么还在拖后腿，真是太**了！该死的，我要把你赶出我们的队伍！”


    那真是误会了，底下那个佣兵好像是被他们所有人的分量压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目睹一切的曲未央并不会好心告诉他们。


    “这次，就先这样吧，但以后再让我听见你们的污言秽语，我不介意把你们的舌头都拔了。”


    这算得上她很温和的处理方式了，毕竟上一批想要伤害她的佣兵们，已经丢掉了他们的生命。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朝去过一回的佣兵公会走去。


    *


    “恩卡特港佣兵公会为您服务。”


    “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是前来接取任务的还是颁布任务的？”


    寒冷的天气下，佣兵公会也和那些酒馆一样，四周的墙上都挂上了铸铁火盆，大厅主墙那放置了一个硕大的暖炉，但从炉子中间的空心窗口看，里面没有燃烧着什么炭火木块，而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石头，火焰状的亮红色围绕着它，像是热气实体化，为这片空间提供比普通火焰还大的温暖，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靠近后，能感觉到离暖炉越近越高的温度。


    曲未央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跟之前见过一样，还没仔细回忆，前面柜台后的招待员已经走出柜台，一脸热情地向她迎了上来。


    那个有着晒斑的年轻招待员还在那里面发着呆看着这里，就这么被人抢先一步，但其实，曲未央是打算先去找他问清卢西恩是哪个的。


    而招待员突如其来的热情，在这个佣兵公会是个很稀有的事，惹得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佣兵都侧头看了过来。


    佣兵公会的招待员虽然和公会只是雇佣关系，但就是仗着这层关系，对于粗俗又鲁莽的佣兵们，有着各自本事的招待员们总有些自己的脾气，一向心高气傲，别说迎接了，能给个笑脸都是难得的事。


    曲未央也觉得奇怪，因为上次和帕斯卡尔来，可没这待遇，当时她虽然好像是披着帕斯卡尔给的长袍，但两个人的脸又没做什么遮掩，是的，她自知美丽，游戏对于他们这些npc最尽心尽力的一点就是无可挑剔的美貌，帕斯卡尔就更不用说了，那样耀眼无暇的面容连她都会惊叹一下。


    所以如果是因为美貌，招待员才这样的话，跟上次的经历又矛盾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不仅长得漂亮，还是个贵族，难怪那高傲的卢西恩会像条狗一样凑过去。”


    “贵族？噢，那难怪了……”


    “哈哈，看来卢西恩还是那么想成为神职者。”


    “你竟然说他像狗，真了不起，但可别让他听见了，除非你以后不想得到一点任务情报。”


    佣兵们吐槽的声音并不大声，但奈不住npc出厂设定的数值都是最高的，包括耳力，于是他们说的话被曲未央尽收耳底。


    正好面前的招待员也同步和他们的最后一句重合说出：“您好，尊贵的小姐，我想您一定是来颁布任务的，我是卢西恩.斯威珀，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他有着扔进人群就找不到的再平凡不过的样貌，眉目间的自信又很张扬，使得这份平凡多了些色彩，俯身向曲未央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后，就保持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等待着他尊贵客人的回应。


    没想到这么巧，他自己送上门，还省得她去问了。


    曲未央还是面无表情，略微一点头：“我要购买一些消息。”


    卢西恩很上道，立刻就把她带到了后面一排排房间其中的一个房间里。


    “这里是公会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待客室，不知道小姐您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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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都问出来了，见贵客还是面色冷漠，有眼力见的卢西恩果断脸色一变，换成一副歉意满满的语气，“我真是太失礼了，怎么这样贸然问一位尊贵小姐的名字，光明神在上，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请原谅我的失礼。”


    曲未央：“……”


    谁有空跟他扯皮这些礼仪，她开门见山：


    “当初抓走无尽之海的人鱼的那批人是谁？你知道吗？”


    卢西恩还是那副抱歉的样子：“我不知道您具体指的是什么，人鱼族我倒是略有了解，但你说的抓走什么的？这是什么，有这回事吗？”


    曲未央却没漏掉在自己突然问出问题后，他中间不自然地停顿的那两秒，褐色的瞳孔还游移了下。


    别人在问话后停顿两秒可能是在思考，可一个仅仅打过一个照面说的几句话都巧舌如簧的人，停顿两秒就值得怀疑了。


    更何况，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办法了，就算是蒙，卢西恩也得蒙出来两个线索！


    她掏出一袋钱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用担心我支付不起金额，这些……够吗？不够的话，可以直说。”


    “哦天哪，您可真是慷慨，我也很想拥有它们，但我不能欺骗您，将我并不确定的消息告知给客人。”卢西恩遗憾道，“光明神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那你回答我，对于我所说的人鱼族被人族抓捕一事，你是不是有一些线索，知道点什么？”


    曲未央看着他，补充道：“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虽然她不信光明神的誓言什么的，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是信的，那她就在赌，赌卢西恩是个光明神虔诚的信徒。


    前面他否认时说的话，可没有一句是有明确意味的。


    那么现在，她就要逼他明确。


    “……好吧。”


    这番僵持了有一会儿，起码在卢西恩眼里过很久了，被那双黑色瞳孔盯着的时候，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去见光明神了，他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去天堂。


    看人很敏锐的卢西恩收起了无辜又不解的眼神，宣布自己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再度念了声：“好吧。”


    “是的，我知道那件事。”


    “但我不能直接告诉你，你得用些什么来换，尊贵的小姐。”


    “想必你也听那群嘴碎的佣兵说过关于我的故事，没有的话就最好不过了，那说明他们有长进了，但我还是想大概和您讲述一下——那简直比最悲惨的话剧还要令人伤心，我现在本该是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圣使。”


    “可那天负责选取我们这群待选信徒的圣主却说，我骨子里流淌着粗鄙不堪的血液，无法成为一名神圣光荣的神职者。”


    “是的，没错，就跟那些悲剧故事一样，我的结局也不太美好，我被放弃了，因为我的姓氏，这是个代表着下等人的姓氏。”


    “这就是我询问您名字的原因，我想通过名字知道您身后的家族，如果您的身份值得我这么做的话，我会告诉您，我所知道的一切内容。”


    家族？她好像没有这种形式的存在，五毒教算吗？说了估计他也不认识，说了他也不认可，毕竟五毒教又不在这个世界，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至于身份……领主倒是个可以撑场面的身份，但……曲未央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就把菲兹城暴露出来，她现在在外可还“恶名昭彰”，别以为她不清楚，在完成那么多任务、处理了那些人后，在伊普西卡国人们的眼里，她巫师的身份早就坐实了，虽然曲未央自己并不认可，她既不来自深渊，也不崇尚光明神，只是大五仙教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弟子。


    那还有什么能让眼前这个情报商人愿意交出线索呢，真是伤脑筋……


    利诱行不通的话，直接威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