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杀了他。(待修需要分章,但是燃……

作品:《女扮男装成为阴湿陛下的白月光

    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元星伽死死地盯着来人,深夜的寒风裹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迎着月色撞了过来。


    月光□□枯的枝桠撕开,支离破碎的落在来人的脸上。


    崎岖的疤痕混着鲜红色的血珠占据了他大半张脸,血腥又狰狞,高耸的颧骨在月影的映照下落下一大片阴影。


    远远望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涌动。


    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元星伽,阴鸷黏腻的视线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了起来。


    元星伽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在看清楚对方的脸那一瞬间,她呼吸一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是他!


    这分明就是那天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人!


    对方眼神猩红,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元星伽握紧了拳头,屏住呼吸并不做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而后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朝后退去。


    风忽然停了,堆积在枝丫处的雪团还零零散散地落下,始终提醒着元星伽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有多么危急。


    呼吸声渐渐地重了。


    元星伽嗓子动了动。


    良久,她以为对方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时候。


    突然听到对方说道:“是你。”


    元星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瞳珠骤然紧缩,她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将自己认出来了。


    她一瞬间心乱如麻,却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脑子急速地转动,竭力想着自己究竟该怎么脱身。


    她低声喊了声系统,然而脑海中却是一片寂静。


    元星伽一愣,虽说系统最近痴迷游戏,可但凡自己有事唤它,不管如何它都是要回应自己的。


    她此刻面容平静,平静得甚至还有些茫然。


    一点都瞧不出来她实际上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元星伽装糊涂:“你是谁?本公子认得你吗?”


    她并不提方才的事情。


    谁料那人听了却突然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张开的嘴黑洞洞的,在茫茫的夜色中霎时渗人。


    元星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儿他才止住笑,面无表情道:“公子,您别装了,那日躲在柴房处的人就是您吧。”


    他的话音听起来很正常,一点也不像方才一般癫狂。


    然而越是这样,元星伽越是觉得这人才是疯了。


    那人见元星伽始终都不理他,也不生气,反而道:“听说您中了今年天都城的解元是么?”


    元星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仍旧暗戳戳拉开他们二人的距离。


    那人抬起手。


    元星伽眼神一凛,立刻做出了要往后跑的姿态,谁料对方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紧接着便听到对方自言自语:“解元,解元……”


    他反复地念叨这两个词,突然短促地笑出声来。


    “我本来也是有机会的,只是……”说到这里,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变得阴冷无比。


    “都是因为这些人,我的脸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声嘶力竭地拔高音量,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话语中的恨意狠狠地在元星伽的心上刺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这几乎与疯子一般的人。


    对方神色涣散,看起来已经是破罐破摔,什么后果都不顾了。


    “可笑的是,我还得给这些人卖命。”他看着自己的这双手。


    上面尽管布满了崎岖的疤痕,可却隐约中能看出来这双手以前的样子。


    骨架匀称,指节修长。


    猩红的双眼突然笑出了眼泪。


    混着脸上的血,落下一朵朵艳色的花。


    “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这张脸指指点点。”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朝着元星伽滚了过来,直到落到脚边时才停了下来。


    元星伽无意中瞥了一眼,却径直与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撞在了一起。


    脚边滚过来的是个人头。


    元星伽突然意识到这是方才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人。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要升天了。


    她艰难地张了张口,发觉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抬头看向对方。


    而那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愈发的癫狂,狰狞的脸上吐出怨恨的话语。


    “不过是与我一般自甘堕落的下贱人,对着那些人摇尾乞怜得到了点施舍就在我面前摆起了高高在上的主子谱。”


    他神经质地笑了下,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


    上面还残余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他笑了下,望着远处跳跃的火光,喃喃道:“陪着那些人一起下地狱吧。”


    那一瞬间元星伽整个人浑身都炸开了,她盯着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觉得是恶鬼索命。


    她突然向后退了一大步,果然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力。


    他呵呵笑道:“你知道我还讨厌什么人吗?”


    元星伽不想知道,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只要她趁这人不备便能离开这里。


    谁料那人突然从高处跳了下来,佝偻的肩背突然绷直了,猛的一看竟然长高了不少。


    元星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还不等她反应,那人就追了过来。


    “我最讨厌有人记得我落魄时候的模样,你想知道他们见过我落魄模样的人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他语气轻忽,说出话却格外的血腥残忍。


    元星伽并不想知道,她已经看出这人是个起了杀心的神经病,是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约束对方。


    她也不再掩饰,立刻调转身子就跑。


    尽管先前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是男女之间还是有先天的体力差距。


    她实在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骨瘦嶙峋的人跑起来居然像个猴子似的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再加上她自己又穿得太厚实了,没想到现在严重限制了她的逃生行为。


    元星伽毫不犹豫边跑边将穿在外头的马夹脱了下来,然后朝着那人脸上扔了过去。


    飞起的马夹精准地打在那人的脸上,果然使那人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过那人仗着自己比元星伽熟悉国公府,不知从哪里窜了条小道猛的窜到了她面前。


    她看着前方大剌剌朝着自己亮出的刀锋,眉头一凝立刻停下了步子。


    元星伽哼了一声,扯开嗓子就准备喊救命。


    女子的声音尖细柔软,她平时一般都压的很低,生怕被别人听出来,但是现在危急关头,也顾不得什么了。


    毕竟命都要没了,相比之下暴露与否的问题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然而她刚喊出一声就戛然而止。


    元星伽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中的不可置信几乎都要溢了出来。


    她张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个声。


    恐慌终于从她的心底涌了出来,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脸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那人以为元星伽是终于害怕了,笑得更加诡谲了,衬得整个人怪异极了。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眼前人,看着她健全的身体,又想到她的家世才名。


    嫉恨和羡慕同时爬满了他的眼珠,眼白处已然是一片猩红。


    “您可真是好福气,老天爷赏您一副好皮相不够,又给您如此好的家世,如此都尚嫌委屈您,又塞了满腹锦绣与您。”


    说到这里,那人身上的嫉妒几乎都要化作了实质。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命的人呢?”说到这里,他面色扭曲,几欲崩溃,眼中更是寒意森森。


    “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


    元星伽抓住时机,飞快地朝着那人跑去。


    随后一脚狠狠地朝着对方拿着刀的手腕踢了过去。


    而这时,终于更新完成的系统醒了过来,保护宿主的机制在面临如今危急的情况时即刻就被触发。


    强大的电流涌入了元星伽那只朝着对方踢过去的脚上。


    那一刻两人都从那只脚上看到了风雷骤起,甚至眼前的空间都出现了一小片扭曲。


    那人脸色惊恐,只以为是真的上苍显灵,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动。


    结果就被元星伽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到了手腕处。


    一声刺耳的哀嚎骤然炸起,引起了远处侍从的注意。


    他们从未听过如此凄惨的嚎叫,不知是谁颤颤巍巍得地说了句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瞬间引起了大家的恐慌,他们犹犹豫豫地看着彼此,随后又惶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没有一个人敢迈出一步。


    而他们这些想法元星伽并不可知,她此刻震惊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仍旧保持着踢出去的那个动作。


    那人的手腕彻底被元星伽踢断了,只能软趴趴地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垂着,口中不断溢出痛苦的哀鸣。


    但是诡异的是,对方痛苦的嚎叫似乎被一团棉花糊住了一般,只是发出闷闷的声响。


    随着他的挣扎,他的口鼻处突然迸出了鲜血。


    给站在一旁的元星伽吓了一跳。


    然而即使如此,他还要用另一只尚且能活动的手腕去抓那把被元星伽踹飞的刀。


    元星伽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正要过去将那把刀抢过来,却不料那人突然伸出手竟然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元星伽眸子紧缩,迅速权衡眼前发生的事情,以寻找最优解。


    不过抬眸须臾之间,睫羽上凝着的霜都还未散去,她就立刻做下了决定。


    她要杀了他。


    她看了看对方朝自己迎来的刀,心一狠,错开了与刀锋接触的位置,直接将肩膀送了上去。


    随即就要将地上那把刀捡起来。


    元星伽已经做好了疼痛的准备,然而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她听到了面前人传来一声闷哼。


    她侧过眼,发现眼前这人的眉心突然出现一根细长的银针。


    银针刺入眉心的刹那,那人聚起的力气瞬间就泄个干干净净。


    他僵在原地,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随即就感觉眉心一股刺骨的剧痛炸开。


    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居然硬生生地没入了他眉心半寸,他所有的挣扎都被钉死在了原地。


    他缓缓抬眼,视线死死剜在元星伽脸上。


    那双盛满算计与阴狠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妒忌。


    这人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间溢出嗬嗬的气音,像是有无数声音要冲破喉咙,却只化作猩红的血沫从唇角淌下。


    “为什么……”


    他张开嘴,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味,然而却听不见声音。


    他无力地抬手想要去拔那枚针,然而他浑身就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唯有那双眼睛,像是一只带毒的钩子,死死想要攀着元星伽,恨不能将她也一起带走。


    但是他越挣扎,就越能感觉到自己仅剩的生命力正顺着那枚银针飞速流逝。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脸上的怨毒逐渐变成了一种不甘。


    元星伽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滑稽极了。


    尤其是看到他眼中的怨恨。


    她忍不住笑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突然能发出声音了。


    元星伽眉心微动,随后装作不知。


    边笑边将对方手中的匕首拿了过来。


    刀身在元星伽的掌心轻巧一转,一道银色的弧光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微不可查的风。


    唇边的笑容像被这阵风带走了似的,霎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眼底凝结的寒霜,连眉梢都染上了几分冷淡。


    元星伽垂眸看了眼刀刃上倒映出的自己,再抬眼时,目光已冷得像淬了冰。


    “造成你痛苦的根源不是我,”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冤有头债有主。”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对方狰狞的脸。


    语气里添了几分讥诮,却依旧冷得刺骨:“选择给人当仇人幕僚也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整得全天下都负了你。你能走到今天,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每一个字都清晰落地,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开对方自怜自艾的伪装。


    即便如此,那人听到这些话也仍旧是一副执迷不悟的神态,不肯承认她说的话。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瞳孔猛地收缩,头下意识地追着元星伽站着地方移动。


    然而等到他终于看到了元星伽,身体却重重栽倒在地。


    只有那双嫉恨的眼还圆睁着,只是再无半分光亮,只剩下死不瞑目的怨恨。


    元星伽深吸了口气,手中的刀猛地落到了地上。


    刀锋坠地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


    她僵在原地,眼中反复浮现出那人最后一丝气息从胸腔里泄尽气断的场景。


    方才还叫嚣着的身影,此刻软塌塌地蜷在地上,那双翻白又猩红的眼,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元星伽攥紧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靠着这点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可当死寂漫上来时,那层硬撑的壳还是裂开了一条缝隙。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粗糙的树干上,才没让她自己瘫下去。


    “没事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尾音都飘得虚浮。


    视线却像被黏住了似的,总往那滩渐渐晕开的血污上瞟,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


    这不是电影里的特效,不是小说里的文字,是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时她就告诉自己。


    这个时代与自己的时代截然不同,她不能被这些没必要的仁慈拖累。


    自己好像被说服了,可是当同样的事情再发生自己面前时。


    她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漠然处理眼前的一切。


    元星伽突然从这里面感觉到了一枚棋子走向自毁的悲哀。


    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将徘徊在胸口的郁气排了出去。


    指尖冰凉得像浸了水。


    元星伽用力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疼意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是他自己。”她咬着牙,一遍遍地给自己说,“是他被仇恨蒙蔽了理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却要拉我做垫背。”


    “跟你没关系,没有一点关系。”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股风消散在这个深冷的夜色中。


    尽管如此,可那双怨毒的眼,总在眼前晃,怎么都无法忘记。


    她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着,竭力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她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维持着自己强撑的冷静。


    过了许久,元星伽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周围。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冷风刮过光秃秃的枝头,发出呜呜的声响。


    脚下里积着薄雪,月光洒下来,映得一片亮白,连个人影都没有。


    寒气浸得元星伽的骨头都发起了僵。


    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扔掉的衣裳,她低头去寻,结果就发现自己的衣裳还落在对方身上。


    元星伽哽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冻着吧。


    站在树下,她忍不住搓了搓手随后又跺了几下脚。


    望着周围的假山小路,元星伽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扬声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话音落了片刻,只有风声回应。


    她耐着性子等了等,正想再开口,就见靠近国公府的院墙处一颗茂密的红梅树枝丫轻轻一颤。


    积在上面的雪簌簌地落了下来、


    一道黑影轻得像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稳稳站在雪地里。


    来人单膝跪地,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在一起。


    元星伽挑了挑眉,犹疑地走近几步才看清对方的轮廓。


    这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锐利的眼睛,若不如此,恐怕这人就要与夜色融合到了一处。


    她愣了愣,随即问道:“是三哥派你来保护我的?”


    暗卫低着头,沉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过了一会儿,暗卫又想到自己好像还没有自报家门,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属下天璇,见过主子。”


    这一声“嗯”刚落,元星伽猛地反应过来。


    这人是个男的!


    她脸色唰地变了,方才还算镇定的神色瞬间染上几分慌乱,根本没注意对方是叫什么名字。


    反倒是心里头止不住的嘀咕这人是多会儿来保护自己的?


    他们这些暗卫上天入地神不知鬼不觉的。


    想到自己身上的秘密,元星伽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元星伽又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的顾虑。


    眼神飘忽地不知往何处看,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人到底有没有进过自己的卧房啊?


    这话问出来也太奇怪了吧,可不问清楚,她这心里又堵得慌。


    天璇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头也不抬,对她骤然变化的神色毫无察觉,只是沉默地站着,像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元星伽纠结了半天,手指绞着衣摆处。


    犹豫地看了眼前人半天,最后哼哼唧唧地开口:“你……你是随身保护我吗?”


    天璇没听出她话里的别扭,恭恭敬敬地应道:“是,属下寸步不离。”


    “……”元星伽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无语地啊了一声。


    她就知道这人根本没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


    知道这人暗戳戳地恐怕是听不懂了,元星伽索性直接挑明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颊微微发烫,咬了咬牙,直白问道:“我沐浴的时候……你也在?”


    天璇闻言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


    随即飞快地摇头,幅度大得像是要把脖子摇断。


    天璇心里头也是咯噔一下,谁不知道这位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别说窥伺沐浴了,就是多看两眼不该看的,陛下知道了,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喂狗?


    见他反应这么大,元星伽反倒松了口气,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几分从容。


    她定了定神,想起前事,又问道:“方才我突然说不出话,还有那个人……也是你做的?”


    天璇见元星伽又问别的事,心底掀起的咯噔文学终于归于平静。


    他又低下头,声音平稳无波:“是。”


    雪下得大了,簌簌地落了一地白。


    天璇半跪于地,玄色衣袍沾着未化的雪花,声音压得极低:“主子,这二人的尸体,属下会处理干净,所有痕迹都会销毁,绝不会让国公爷知道今日之事的。”


    理论上这事儿是何元星伽没有任何关系的,只能说她倒霉正巧撞了上来。


    更何况这事儿论起来也应该是国公爷给她一个交代,只不过现下两个人都死了,却是不好说了。


    所以天璇主张将一切都掩盖过去。


    “国公爷府里幕僚众多,死一两个本就寻常,只要做得干净,不留下谋杀的痕迹,他断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元星伽靠在树下,突然想起这人先前的胡言乱语。


    指尖抵着湿润的泥土,睫毛上也落下了点细雪。


    她心念一动。


    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天璇的意见:“不必了。”


    天璇抬头,露出的眼尾微挑,带着几分不解。


    “死的这个是他近来倚重的门客。”元星伽垂眸看着那两具逐渐僵硬的躯体,语气平静无波,“想来他不会善罢甘休。”


    “而另一个倒是不用在意。”


    寒风卷着雪花落在元星伽的衣裳上,最后又悄无声息地融化。


    元星伽立在原地,方才那人临死前颠三倒四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他一字一句地控诉着有人用阴私手段毁了他的容貌。


    又咬牙切齿地说,那些人拿了他呕心沥血写就的东西,一个个换了锦绣前程,独独把他弃如敝履。


    那些混乱的字句拼凑起来,竟透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意。


    她心猛地一凛,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动了。


    径直走到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前,雪光映着对方扭曲的面容,依旧能看出几分被毁前犹显清俊的面容。


    元星伽闭了闭眼,指尖微微发颤,强压下心底翻涌的不适,缓缓伸出手。


    天璇拦住了她的动作,“主子,属下来吧。”


    元星伽唇角牵起一个无声的笑,她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手。


    “不用了。”


    指尖触到冰冷僵硬的衣襟,她定了定神,一寸寸摸索着。


    忽然,指腹在对方心口处摸到一块异样的凸起,边缘缝得极密,显然是个夹层。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拿着方才捡起的刀挑开线脚。


    等做完这些后,元星伽的指尖探入。


    触到一块光滑的布料。


    她眉头微蹙,随后轻轻一抽,借着一点雪光,布帛上的红色印迹格外明显。


    一旁的天璇视力好,已经看出来这竟是一封血书。


    元星伽顿了顿,抬手拂去落在血书上的雪,指尖在光滑的布帛上弄出了几个褶子,她始终没有说话。


    干枯的树枝被风掀得晃了晃,天边的月亮将两人的影子雪地上,阴影忽明忽暗。


    诡异的寂静持续了片刻。


    元星伽捏着那封血书,看着那个早已经断气许久的人。


    她开口,声音在寒夜里透着几分冷:“天璇,你们暗卫里可有会易容的?找个人扮成他的模样。”


    天璇眸色一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躬身道:“属下便会易容。少时也学过缩骨之术,虽不能完全一致,却能尽量维持他的形貌举止。”


    元星伽觉得也够用了,以国公府的高高在上是不会注意到下面人的情况,差个些许倒也没什么。


    “行,那就你去。”元星伽抬眼看向他,“伪装成他的样子,去查清楚那些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璇却迟疑了,玄色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沉默:“主子,爷吩咐过属下的职责是守卫您的安全,一切行动自当以您的意志为主。”


    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激动,“若是属下离开,您的身边便少了一层护卫。”


    元星伽眉峰微蹙,语气沉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天璇一怔,还是依言重复:“属下的职责是守卫主子,以您的意志为主。”


    “很好。”元星伽上前一步,目光直直锁着他,一字一顿地,用自己的牙齿轻轻咬着最后几个字,清晰而有力地强调:“那便以、我、的、意、志、为、主。”


    最后几个字像是带着千钧之力,一下子将天璇压得说不出话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终究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见他不再反驳,元星伽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短时间内,我会确保自己的安全绝不涉险。”


    “更何况有三哥在,不会有事的。”


    天璇始终低着头,半晌,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元星伽拂去他肩膀上的雪,安抚道:“你要注意安全,查不出来没有关系,你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天璇一怔,茫然地看向她。


    元星伽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道:“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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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了吗?”


    天璇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个是。


    元星伽重回宴席时,揽月堂内依旧觥筹交错。


    老公爷正与几位同僚推杯换盏,笑声洪亮,显然并未察觉她的久离。


    直到手中的玉杯轻轻搁在案上,发出清脆一响,目光才无意间扫到门口。


    而一旁的元伯爷,早已等得面色沉郁。


    两道视线如同带着刺,直直落在元星伽身上,明晃晃地写满了责怪。


    怪她在这等重要的宴席上擅自离席这么久,实在失了分寸。


    却全然忘记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在他如此看重的宴席上喝得几乎是酩酊大醉。


    元伯爷喉间动了动,正要开口训斥,却被老公爷先一步打断。


    “星伽回来了?”老公爷脸上堆着温和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的关切,“方才瞧你不在,这是怎么了?”


    元星伽款步走到席前,微微屈膝行礼,脸上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语气自然得听不出半分异样。


    “让您挂心了,方才许是酒喝得急了些,有些上头,便出去透透气醒神。院里的红梅开得正好,一时贪看,倒忘了时辰。”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元伯爷,对方虽仍沉着脸,却碍于老公爷在场,终究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公爷听了这话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笑她酒量太浅。


    宴席散了后,元星伽坐上回永宁伯爵府的马车,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她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平息着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怪诞,额角处的青筋砰砰直跳。


    等到了府上,元星伽下了马车,暖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


    她抬手摘下腰间的玉佩往门房桌上一放,指节触到冰凉的玉石,才惊觉自己的指尖竟还带着宴席上的酒气。


    “小爷回来了。”门口小厮连忙起身,接过她脱下的披风。


    元星伽没应声,径直往内院走。


    靴底踩过回廊的木阶,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惊得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她抬手按了按发冠,发髻被席间的喧闹撞得有些松垮,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耳后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夜色已深,寒气浸骨。


    元星伽立在庭院中,寒风掠过鼻尖,吹得她整个人又累又冷。


    今日一连串的变故早已耗尽了她的心神,她现在只想着赶紧回房歇下。


    可脚步刚动,便见元伯爷遣人将烂醉如泥的元星瑜送回偏院后,竟转身朝她走来,显然是特意在此等着自己。


    他身影立在月光下,带着几分不赞同的沉郁。


    元星伽看着他走近,方才强撑着应付宴席的那点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脸上最后一丝暖意也褪得干干净净。


    脸色冷得像这深冬的寒夜,连眼底都凝着层化不开的冰。


    “父亲有何吩咐?”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片疏离的冷。


    元伯爷没听出来:“你同我来。”


    元星伽默不作声地跟着元伯爷进了正厅。


    刚落座,便听他东拉西扯地说些家长里短,从商铺的账目说到族里的琐事,绕了好几个圈子。


    听得她眉眼间摆出了明晃晃的烦躁,元伯爷才终于触及正题。


    “……今日席间你也瞧见了,老公爷对你颇为欣赏。”


    元伯爷端起茶盏抿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志在必得。


    “你可得好好学着些,言行举止再稳妥些,争取早日让咱们家搭上国公府这条大船。这往后的路,才能走得更顺。”


    这番话听得元星伽心头冷笑。国公府的水有多深,内里的龌龊有多脏,他怕是半分不知,只想着攀附权贵,简直是看不清形势。


    她此刻累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实在没力气与这人争辩这些,索性含糊着应了几声“知道了”“父亲说得是”。


    只求能早些脱身。


    见元伯爷还要再往下说,元星伽连忙撑着起身,微微欠身:“父亲,孩儿今日实在不胜酒力,头有些晕,先行告退了。”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快步离去,留下元伯爷愣在原地。


    他本还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攀附之路,被这突如其来的告辞打断,看着空荡荡的正厅,满腔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化作一阵无名火,重重将茶盏墩在桌上,茶水溅出了大半。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元星伽才清醒了几分。


    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铜镜上,反射出一点冷光。


    元星伽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床榻是按照男子的身量打造的,宽大而坚硬,躺在上面总觉得硌得慌。


    她掀起被子躺下,分明方才是满腔的睡意,此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隔壁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了。


    元星伽睁着眼睛看着帐顶,上面绣着的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她不知怎么打了个寒噤。


    夜风吹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哭泣。


    元星伽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枕头里塞着晒干的药草,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说能安神。


    可此刻,那香气却让她觉得愈发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月光渐渐淡了下去。


    元星伽终于有了些睡意,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小时候在花园里捉蝴蝶的场景。


    那时她跑得飞快,母亲在后面笑着追她,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得让人不想醒来。


    这一夜,元星伽终于得以安眠。


    翌日天刚蒙蒙亮。


    元星伽便带着一身未散的疲惫,踩着薄雪去了木槿书院。


    寒风掠过青石小径,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只觉四肢百骸都透着股疲惫。


    昨夜那场虚与委蛇的宴席,以及元伯爷那番不切实际的言语,始终都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让元星伽喘不过气来。


    刚走进书院那座爬满藤萝的月亮门,便见容潋已立在廊下等她。


    他今日穿了件最常见的玄色衣裳,外罩一件同色的披风,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


    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显得极为有气势,让元星伽突然停下了步子。


    晨光落在他清俊的眉眼间,却掩不住眼底的几分沉凝。


    元星伽心头微顿,看他这神情她忍不住猜测该不会是昨夜宴席上的风波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他该不会都已知晓了吧。


    不等她开口,容潋便侧身让开一步。


    身后跟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暗纹锦袍,虽作寻常医者打扮,可那沉稳气度却绝非普通府医可比。


    “来了?”容潋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淡淡道,“让府里的郎中给你瞧瞧。”


    “看病?”元星伽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那老者。


    府里的郎中李太医本医见她看过来,于是微微颔首。


    元星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三哥,这太兴师动众了吧?我不过是……”


    “天璇天枢都同我说了。”容潋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了点不容置喙的严肃。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事情还瞒着我,夜里又被你那位好父亲堵着说了半晌,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元星伽忍不住嘀咕:“这天璇说以我的意志为中心呢?中心到哪儿了?”


    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不是,天枢又是谁?


    她抬起头质问道:“三哥,你在我身边按了几个侍卫?”


    她以为容潋被这样怼着问,定然是不会告诉自己多少的,没想到对方只是顿了下,随即淡道:“五个。”


    这是要踢足球队啊。


    “你在说什么?”容潋郁气未消,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可怕。


    元星伽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把真话都说出来了,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什么都说。


    “那就过来让府医瞧瞧。”


    他这话戳中了元星伽恐惧之处,她缩了缩脖子,本想说自己无碍,不用这般麻烦。


    可对上容潋那双沉得像深潭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位三哥看着温和,较真起来却比谁都固执。


    尤其是此刻他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副你敢不听话试试的模样。


    让她那点想逃避的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好吧好吧,听你的。”


    元星伽撇撇嘴,乖乖走到厅内的软榻边坐下,任由李太医上前诊脉。


    指尖搭上腕间的那一刻,她偷眼瞧着容潋,见他仍站在原地,背着手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冷硬,半点没有缓和的意思,便忍不住想逗逗他。


    “三哥,你看这阳光多好,不如咱们下午去城外走走?”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轻快,“我听说那边的梅花开得正盛,比老公爷府里的好看多了。”


    容潋没回头,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先把病看完。”


    元星伽不怕死地继续:“那看完病总行了吧?我还知道有家铺子的栗子糕做得极好,甜而不腻,配着热茶喝……”


    “元星伽。”容潋终于转过身,眼神沉沉地看着她,“你再闹,我就让他给你开三剂最苦的药。”


    李太医听了这话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五感皆失。


    这话果然管用,元星伽立刻闭了嘴,规规矩矩地坐着。


    只是嘴角还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就喜欢看容潋被逗得没办法,却又舍不得真生气的样子,像只被惹毛了却又收住爪子的猫。


    李太医把完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舌苔,才起身对着容潋拱手道:“主子放心,小公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日忧思过甚,气郁于内,只需开几剂疏肝理气的汤药调理几日便好。”


    容潋点点头:“有劳了,还请好生开方。”


    李太医哪里敢当的上当朝天子一句请,连忙收拾药箱屁滚尿流地去开药方了。


    元星伽一听汤药二字,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中药,那股子苦涩的味道,简直能让人怀疑人生。


    上次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喝了一剂药,她吐得昏天暗地,之后连着三天没胃口。


    “一定要喝吗?”她可怜巴巴地看向容潋,试图讨价还价,“我觉得我还好,多笑笑,多吃点好吃的,说不定就自己好了呢?”


    容潋不为所动:“遵医嘱。”


    “可是那药很苦啊……”元星伽拖长了声音,几乎要哭出来,“比黄连还苦,喝下去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抗议,说不定喝了病没好,先被苦死了……”


    她越说越夸张,一会儿说自己闻着药味就头晕,一会儿说喝了药准保睡不着觉,最后干脆趴在软榻上,用袖子蒙住脸,一副要喝药不如让我去死的模样。


    容潋从未见过她这副耍赖的样子,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新奇。


    眼底的严肃终于淡了些,嘴角甚至悄悄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他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她的背:“起来吧,我会让他的方子加些甘草调和,不会太苦。”


    元星伽从袖子里露出一只眼睛:“真的?”


    “嗯。”容潋点头,语气难得放软了些,“等你喝完药,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最爱的桂花糖糕,如何?”


    有了糖糕这个诱饵,元星伽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只是小脸依旧皱巴巴的。


    她看着李太医提笔写药方,心里把那黑漆漆的汤药骂了千百遍,却也知道,这事怕是躲不过去了。


    罢了罢了,不就是几剂药吗?


    为了能快点摆脱这股子郁气,也为了之后能安安稳稳去看梅花、吃糕。


    喝就喝吧。


    元星伽暗自握拳,只是一想到那苦味,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