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不正不顺的评语
作品:《上司说我不能掉马甲》 我从来没写过墓志铭。
我要是死了,我就在自己的墓志铭上写“回头告诉你有没有天堂地狱”。
在这个都能有复制体满地乱跑的后末世时代,天堂地狱万一真有,无论如何都比现实好吧?
但叶琦的墓志铭不能这样写。
林执这个问题问得气氛冷了下来,自知失言,又补了两句:“实话说,这顿饭其实是叶琦前几天要我定的,摸不准时间,干脆连着定了一周。今天是最后一天,不得不来了。”
真会说话,下次不准说了。
我仰头把度数很低的果酒一饮而尽,把杯子压在桌面上,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只好保持沉默。
吴潍看着像是向来拉我手腕,伸出的手还是越过我,替我又倒了一杯:“你要是想用这种度数把自己灌醉,得当水喝。”
叶琦也知道我不喜欢度数太高的酒。
“那太不专业了。”我转了转杯子,看着杯子里的液面起伏,“一周前我刚回来。”
吴潍倒是不怎么意外。
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纠正,是回来拿伪装身份的档案。撞上吴潍纯粹是因为她被调去管理档案了,巧合。
林执把筷子架在碟子上,像是在等着成绩不及格的学生主动汇报一样。
抬眼看看吴潍,又看看林执,我开口:“我回来就只是临时办个案子,回头就走。但是叶琦想留我,我怎么留呢?”
吴潍和林执沉默下去,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想打断我说话,但我先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十年前的人类异常信仰案件是我没处理好,才会有今天。”
“我的错。”我说着,语气又硬起来,“但我没有选择错。”
“所以,我们这帮被你蒙在鼓里的,被你拖下水的就是活该什么都不知道吗?”林执再次质问我,只不过这次,他问的是十年前的吴队,“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吴潍有些不知所措,搭不上话。
林执的语气是冰冷的愤怒,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我问你,我问十年前那个交了报告失踪的吴队,你真的清楚吗?”
我盯着他:“我清楚,这就是我的认罪状。”
知错但不悔改。我得说出那句非常不负责任的话了:我错在让你们知道我是十年前的吴队了。
“你明明可以解释的。”林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没有资格给自己判刑。”
我挑眉:“很可惜,我有。我判自己流放,我判自己一辈子亏欠。”
林执似乎对我无话可说了,冷笑一声。
“而且,管理局同意了。”我停顿片刻,“这是我和管理局的交易。”
“交易?”他摆出我熟悉的冷嘲热讽,伸出食指指向我身边的吴潍,“她算什么?你擅做主张给跟你有关的所有人发了个慰问品?”
身边的人明显一愣,猛地看过去又无能为力地弱下去。
“抱歉,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林执扶了扶眼镜,对着吴潍迅速道歉,转而又转向我,“你知道吗?我现在太能理解叶琦了。
“她这几年不止一次地问我:‘吴潍应该是什么人呢?’‘你和吴队有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让我怎么回答?那份该死的报告是我让吴队滚出一线的根本原因?你让我保密,所以我只能摇头。我有答案,我却回答不了她。
“我是技术员!我就是天生回答为什么的人!我回答不了她!”
鸦雀无声。我也没法安抚他,就因为不想面对这种情况,我才会逃避。
林执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我甚至还真心实意地认为过,失忆对‘吴潍’来说确实是好事。多可笑,我居然真的认为这样对你更好。”
他重新戴回眼镜,最后通牒似的问我:“回答我,为什么她会出现?”
“你先回答我,”我终于还是得踏进那个哲学问题,“你怎么看待她?”
林执似乎是无语到极点了:“你想我怎么看待她?实话太伤人,你自己一点都想不到吗?”
怎么能回避问题呢?被“还治其人之身”的我忍不住深深地长叹一声:“行,我告诉你:原型复制体是原型的第二条命。”
我在桌子底下伸手抓住吴潍的手腕,没让她挣脱。
“事实证明,她就是吴潍。在我出现之前,你可曾有一刻怀疑过她?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复制体的存在,你想过吗?想过眼前这个吴潍到底是原型还是复制体?
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掷地有声:“现在,我说我是复制体,你又有什么办法证明?”
林执几乎要气笑了:“你知道的比她多,还需要什么证明?”
我勾起嘴角:“生命备份有很多个版本。我说我们是不同时间的‘吴潍’,真正的那个死在了辐射区。”
他的表情是困惑和难以置信,在镜片下的视线像某种冰冷的暗色金属。
“你看,无法证伪。”我等着他的沉默到达人际关系的默认时间,“同理,所有复制体也是如此。
“我理解你的愤怒,我理解所有被我、被‘吴潍’这个名字背叛的痛苦,但不管是你,还是人类异常信仰组织的人——
“你们那些幼稚的索求和怀疑毫无必要。”
要是姚渊在这里,八成得开始嘲讽我了。
幸好对面是林执,他只是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压着情绪强迫自己不要越过桌面把我狠狠揍一顿。
叶琦已经这么干过了,八个小时坠楼两次都是拜她所赐。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很平静地告诉他,“现在合法的,只有这个失忆过的吴潍。”
林执近乎是咬牙切齿的问我:“为什么离开?”
因为我遇到了极端的电车问题。
为了电车里的人,我跳上电车,驾驶电车撞死了威胁者。不希望任何人死在无人驾驶的电车下,于是我去找电车指挥者,电车制造者。
结果就是,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停下电车,所有人下车,一切从零开始,也许会重蹈覆辙,会有新的电车;放任车行驶,清除所有想让电车停下的人。
我不想为虎作伥,我不想自欺欺人。
我选择下车离开,站在了被抛弃的受害者身边。
当然,这只是个令人作呕的寓言,我不能这样回答他。哈,还是美化过的寓言,背后只是我走投无路而已。
伪善,就是这样。
我看着林执,一字一顿地回答他:“因为我讨厌这个城市。
“我讨厌管理局,讨厌生物复制体技术,讨厌与此有关的一切。但这种东西是有效的,是有用的,是真的能养活城市里几百万人口的。”
还从来不知道我居然真的会对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厌恶。
“她,就是吴潍。”我重申,“我是Wined·Caster,路过于此的旅人,管理局请来的外援,任务结束我一天都不会多待。”
虽然任务结束也很难跟管理局再谈判一次,但终归是要试试看的,万一呢。
人生应该是这么困难的吗?难道我真的是什么小说的主角?真是被无形的大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林执闻言,前所未见地厉声骂我:“你还是在逃避,无可救药。”
也还行,比起整个末世来说,倒也还算是有救。我移开视线,放开吴潍的手腕,没敢回嘴。
在家里当哥哥的,又有几分事业成就的,总归有点居高临下的教训感。我不敢顶嘴,何况确实是我做错了。
剩下的饭是吃得是味同嚼蜡。
我知道叶琦为什么会提前订位置,这绝对是叶琦想要给我办的复职庆功宴。
虽然没什么好庆的,但对她来说,绝对是大事一件。
度数低的果酒,回来第二次见到她还在吐槽我喝的酒是“小甜水”。那些菜式也是我跟她出门常点的,林执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是吴潍一定可以。
哎,我就说没必要想那么多吧。
离开饭店,林执看都不看我一眼,关系简直比第一次见面还要难堪。至少那会对我不是无视,还会老老实实、客客气气地喊一句“吴队”。
在对话里几乎要变成“扁扁鹌鹑”的吴潍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咳,叶琦的墓志铭还没定,有什么好想法吗?”
“我不参与。”林执跟着我们进了停车场,看着我蹭吴潍的车,“叶琦跟我是关系稍好的同事,身份认证就过不去。”
我清清嗓子,故意提起这句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去?”
林执的手刚拉开隔壁自己的车门,听到我踩他痛点,回头近乎是瞪我一眼,恶狠狠地对我声明:“你以为你在我这还有什么面子吗?”
“那就,看在你弟弟的联系方式上?”我尽可能真诚地冲他眨眼,放软了语气,“没面子但总归有点私交吧?叶琦要是知道你不把她当朋友,会伤心的。”
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才找到的联系方式,找人家失踪的弟弟,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吧。
林执翻了个白眼,坐进主驾驶位,还是老实跟上了。
管理局的葬礼举办都有固定地点。我们三个人是叶琦同事和朋友,不是直系亲属,最多只能去墓园看看。
我蹭车之前,给自己的车设置了自动巡航到吴潍公寓下的停车位。用着姚渊的手环黑了个爱车附近的无人机做临时监控,我才终于开始享受难得的副驾驶时光。
“你是故意惹林执不高兴吗?”吴潍开了自动导航,撑在车窗框上问我,“还是你把对组织成员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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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么不专业。”我闭目养神,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过说实话,可能都有吧,我真是受够了。”
“嗯哼。”吴潍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语气轻快起来,“那我挑个轻松的,你的左手好像挂了不少东西。”
我下意识低头去看,手心手背转了转,接着路灯的明暗交替的光线重新打量一番,放下手,才懒洋洋地回答她:“满足你的八卦心,确实都跟姚渊有关。”
“包括结痂的伤口?”吴潍的语气变得嫌弃起来,“这都几天了,忙得你没时间买药膏吗?后面留疤了又得花时间护理。”
“两天吧。”我挑着字面意思回答,“郊区居民区爆炸案,姚渊为了卸掉我的手环,枪击破坏的,火药灼伤。”
我伸手展示,用右手食指挑起偏大的手环:“六天报废三个手环,上司不给我再批手环了。所以,姚渊手环归我。”
食指最后在吴潍揶揄的目光里滑到戒指上,我故意逗她:“我买来玩的,回头我发链接给你?”
吴潍毫无威慑力地瞪我一眼,伸手把我的左手抓过去,对着车顶灯研究半天,才信心满满地下结论:“我不信。这镶嵌的几颗碎钻都有火彩。一单独镶嵌都很少有人买得起了,何况这一把。”
甩开吴潍的手,我不以为意地摇头:“真夸张,故意诈我是不是?”
“被看出来了——”她拖长语调,近乎撒娇似的耍赖,“不过说实话,你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个首饰,怎么看都跟你格格不入。”
“说得好像你不是?”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她真心地笑了半天:“所以为什么是戒指?送人礼物哪有送食指戒指的?”
“豪门少爷的恶趣味呗。”我试图搪塞过去,但是很显然,吴潍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她冷笑一声:“我就说他不安好心。”
我刚想点头,忽然觉得又有哪里不对:“确——呃,不对,没有不安好心。”
吴潍转头盯着我,眼里的质疑几乎要溢出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猛地伸手捧住我的脸,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端详半天:“你又被他注射LEA了?”
我拉下她的手,无奈地笑起来:“他自己说的,‘戒指本身没有意义,即便是误会,也想让它对你有意义’,这种话说出来,很难往‘不安好心’上靠吧?”
吴潍在我面前半真半假地倒吸一口凉气,又是半真半假地捂胸口演痛心疾首:“你还信他!也不知道谁告诉我相信‘精神领袖的胡话就完蛋了’。”
“说来话——”我在她近乎能杀人的眼神里决定长话短说,“不长。说这话的是四年前的姚渊,那时候他跟组织没关系,也对纪殊珩一无所知。”
她摸着下巴看我好几眼,似乎在整理句子怎么问出口:“什么叫四年前的姚渊,你怎么见到的?”
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始解释,我抓了抓头发:“就是我说过的,人格替换。
“我遇到的那个,就是四年前姚渊记忆的人格载体,他知道自己是多余的,也不让我把他跟现在这个姚渊区分开。”
不知道吴潍能理解多少进去,我眨眨眼,等着她先来问我。
吴潍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固定在一个意表“难以言喻”的皱眉表情上:“你又是怎么确定是四年前的姚渊?万一是现在人格演的呢?那我们的麻烦岂不是要翻倍了?两个姚渊,天啊,你完蛋了。”
……这都哪跟哪。
我有些头痛地扶额,刚想说“因为他明显不记得我,3821年之后姚渊已经认识我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姚渊是复制体”这个事实可能只有管理局、纪殊珩和我知道,姚瑎清不清楚这个事实也是待议的。
如果我要这么回答,那么我就得解释姚渊的失忆、他在3821年的LEA里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他非得抓着我不放。
兜兜转转,又回到十年前的案件内幕上了,吴潍又一定会刨根问底。
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拦也拦不住。
“他说他记得姚瑎还在上高中,还有一场出了严重车祸的大雨。”我换了个解释,“四年前是我后续查的,那场大雨还是很有代表性的。”
错误的,根本没查过。我心虚地想着。
“啊!”吴潍猛地一拍方向盘,“那场雨!就是那场雨太大了,淹了我的车,报废一辆,才换了的升级版。”
我说呢,旧车明明我很爱惜的,怎么能舍得换新呢。久违地在心里为曾经的爱车哀悼,我又听见吴潍迟疑地话语。
她抵着下巴,犹犹豫豫地,也许是很艰难地从记忆里翻找出什么:“我见过姚渊……在超市里,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去看他,他又跑了。”
我对这个词感到一丝意外的好笑:“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