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低着头，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依旧灼热。嘉任璐不由得收紧了指尖。手中的话筒沉甸甸的，以至于为他此时不真切的体验增添了几分实感。


    “我的选择是……《Disorder》。”嘉任璐沉声说。


    男孩的声音有些轻，但又被场内的收音设备恰到好处地扩大，重重地传入每位选手耳际。


    “好的，《Disorder》是吗……”细碎的议论声纷涌而至，季少恩愣了一下，又很快面色如常地点头致意，“请你站到所选歌曲的名牌下方，然后选择你的队友。”


    嘉任璐拿着话筒，走到《Disorder》的名牌下方。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嘉任璐抬起头，对着自己面前的练习生群体回馈以审视的目光。


    男孩的目光徐徐掠过人群，似乎没有人愿意与他眼神相交，每一位选手都逃避似的别开了视线。


    宋微声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茫茫人群之中，银发少年依旧站得笔挺，心平气和地看向前方，甚至在与嘉任璐目光相交时鼓舞似的笑了笑。


    “我想选……陆慎。”嘉任璐轻声说。


    莫名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嘉任璐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陆慎一眼。周遭的环境安静得彻底，他甚至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到其他练习生脸上的表情，应该充斥着鄙夷、错愕、讥讽，亦或是如释重负。


    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


    ——是陆慎。


    他率先鼓掌，然后大步朝嘉任璐走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感谢你选择我。”陆慎说，“正好我也想跳《Disorder》。”


    陆慎的怀抱是温暖的，嘉任璐的手足无措感似乎被瞬间治愈了。他诧异地看向这位闪闪发光的大男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少恩笑笑，也跟着鼓掌：“那么嘉任璐练习生——请继续选择你的第二位队友。《Disorder》曲目的可选人数一共为八位。”


    “我我我——”都泽也举起手，“我也想跳《Disorder》！我要永远追随老大！！”


    “好！”嘉任璐重重点头，“盛世互娱——都泽！”


    “噢耶！”都泽欢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选手席窜过来，乐不可支地站在二人身旁。


    盛世互娱两位A级选手的加入无疑是给其他练习生们喂下了一颗定心丸。局势瞬间反转，《Disorder》这首曲子直接从刚刚的鬼见愁一跃成为现在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我也想！我也想——我也要跳《Disorder》！”


    “选我选我——！pickmeup！”


    “让我来！我们一起玩转这个舞台好吗，任璐！”


    呼声阵阵，选手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想要搭上这辆含金量极高的顺风车。


    计划被打乱了，宋微声的大脑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如果自己现在举手……


    被选中的概率一半一半？毕竟自己和陆慎、都泽二人的关系都算得上不错。


    但现在举手自荐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势利眼……如果真的被选中，多少有损公众形象。


    更何况《Disorder》听起来就是一首强度极高的男团舞曲。


    即使跟陆慎一组能获得他的专业教学，但小组公演练习又与主题曲有所不同。根据每位选手所分到的part不同，要学习的舞蹈或多或少又有些区别。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是陆慎，也不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到所有人吧……


    在宋微声思考期间，嘉任璐选人的动作也没停下。自愿加入的选手变多之后，他反倒更为谨慎起来。


    嘉任璐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陆慎，妄图得到一些这个队伍主心骨的指示。


    混迹在B班队列里的周泽栩也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自己正对面的陆慎。


    周泽栩也想去《Disorder》。


    倒也不是说《Disorder》有多么符合周大少爷的心意，只是他想和陆慎在一组里。


    自从周泽栩进入盛世互娱后，所有的练习时间都是与陆慎一起度过的。所以这次也一样


    ——即便说周泽栩的自身定位更适合Vocal曲一些。


    陆慎似乎对周泽栩的目光恍若未闻。他摇了摇头，示意嘉任璐自己做决定。


    嘉任璐略显犹豫地咬了咬嘴唇，随后陆续报出了乔叙安、李霖烨等五人的名字。


    接二连三的惊呼声骤起，《Disorder》A组，组队完成。


    关于“《Disorder》A组实力不容小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短时间内大概没有队伍敢直接选择《Disorder》B组了。


    宋微声不禁有些艳羡地看向这支几乎称得上全副武装的队伍。


    《Disorder》A组的结构为3A、3B、1C、1F。


    陆慎、都泽还有李霖烨的综合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而作为在主题曲考核中翻身逆袭，直接从F班晋升A班的乔叙安，显然也不容小觑。


    还有几位选手宋微声不太熟悉，但能够在此时被嘉任璐挑出来作为队友，必然有他们自己的过人之处。


    可以说这支队伍不仅实力强劲，连外形条件似乎都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


    宋微声愣了愣，一股猝不及防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突然发现，在这些光芒万丈队友们的包围下，本就平庸的嘉任璐似乎越发不起眼了？


    B市


    夜幕低垂，黑色的迈巴赫减速，汇入匝道，顺着车流缓缓通过ETC感应区。


    “嗡”的一声轻响，秦怜月不急不缓地打开手包，掏出放置在其中的手机。


    消息是周令嘉发来的，是一条群聊消息。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复有些遗憾，但秦怜月依旧面色如常地点开对话框。


    秦怜月与周家两姐妹有一个私人的小群，也是周令嘉建的。


    嘉嘉仪仪还有月月姐的后花园（3）


    【周令嘉】：@Tsuki月月姐你快把你的身份信息发给我！我要给你们买下周末泽栩哥公演的票~~


    【周令仪】：姐，你又在搞什么啊！妈咪不是说有公演赠票吗，为什么还要买票啊？


    【周令嘉】：哦对还有你！@周令仪你也把证件号发给我！我背不出你的！


    【周令嘉】：我刚刚在那个瓜组看到有人出媒体票，说是可以直接去后台超近距离看选手呢！这不是比赠送的观众票好太多了~~


    群聊里叽叽喳喳的。秦怜月情不自禁地脑补出了这两个小丫头装模作样拿着相机与话筒，采访那些身材比她们高出一大截的练习生们的可爱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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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缓缓打字：


    【Tsuki】：嗯？你们两个小童工去当媒体？这真的能行吗？


    群聊那头的消息来得非常快。


    【周令仪】：就是啊！雇佣童工可是犯法的！


    【周令嘉】：肯定行啦！那个人说了不行的话给我退款的！！


    【周令嘉】：哎呀你们快发嘛！那人说名额马上就没啦！！


    【周令仪】：我真是服了你了，姐你可别被骗了……[证件号]


    【周令嘉】：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聪明得很呢！@Tsuki月月姐就差你的啦~~


    见周令嘉催促，秦怜月无可奈何地笑笑，顺手将自己的证件号也发了过去。


    车辆下了高架，缓缓驶入市区。远处的国贸CBD依旧灯火通明，流动的霓虹交织，SKT商圈近在眼前。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周令嘉】：大功告成啦月月姐~~我们准备去看《闪耀吧练习生》第二期了，你也记得看哦！陆慎和泽栩哥要出场了呢！@Tsuki


    秦怜月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温和地回复道：[好的，我一会就去看。你们记得早点休息，别熬夜了。]


    微不可察的惯性传来，车辆趋于平稳，停在了蓝调国际公寓楼下。


    “秦小姐。”司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礼貌疏远，“安德烈先生希望与您通话，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


    秦怜月抬眸，后视镜中倒映着男人的神色。他坐得板正，表情妥帖，眉眼低垂，并未对她投来冒昧的直视亦或是探究的目光。


    “可以。”秦怜月将手机收回手包，神态自若地点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好的。”司机颔首致意，娴熟地操作中控。紧接着，一块隐藏的屏幕缓缓升起，提示视频通话正在接通中。


    司机解开安全带，无声地推门下车，关上车门，将这片绝对私密的空间完全留给了处于屏幕两端的二人。


    俄罗斯


    十二月底的莫斯科，即便是下午，气温也已经零度以下。阳光似乎是一种稀有的奢侈品。


    屋内装饰性的仿真壁炉跳动着明明灭灭的虚幻火光，窗外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


    安德烈站在特维尔大街摩天大楼的顶层，将脚下冬日里依旧游人如织的莫斯科河畔与克里姆林宫尽收眼底。


    临近年底，街道两侧的树枝上缀着银蓝色的灯带与积雪，张灯结彩的，温暖与冷意共存。


    “先生。”穿着奶白色丝质衬衫的俄罗斯少女捧着平板推门而入，柔软的浅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低盘在她的脑后，唯有耳际散落几缕零星的碎发，“秦小姐的通讯已接入。”


    “你今天很漂亮，西多娃。”微不可闻的轻笑声传来。安德烈转身，平静地坐回办公桌前，“稍后请将你为秦小姐准备好的行程单发送给她。”


    “是。”西多娃灰绿色的眸子里未见波澜，只是点头，将平板摆正，置于安德烈身前。


    “你说秦小姐会喜欢十二月的莫斯科吗？”安德烈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提。


    “当然，先生。”西多娃说，“行程已经安排妥贴，我们将以最优渥的条件迎接秦小姐的到来。她会是我们伊万诺夫集团的座上宾。”


    安德烈笑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