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纨绔又滥情，过去亦或是说半年前众多行径更是让她不耻。


    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她本该是不信的。


    沈池月鼻尖却莫名酸了一下。


    或许是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太有侵略性，她无法再思考更多那些令她自责又困扰的问题。


    反而是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情绪，钝钝地堵在心间，并不难受，却隐隐矛盾。


    江凛揽住她肩头的手真只是为扶住她，而并非某种宣示主权。见她似是冷静下来，便放下了手。


    “大庭广众的，别哭啊。”江凛轻声说着，往前一步用身形为她遮住刺客绝望的视线。


    旁观人群有些躁动。


    “我就说《风流世子俏寡妇》写的都是真的。”袁鹤手挡在嘴边与身边熟识的世家子弟低声说道。


    袁鹤不远处，早先测出金镜的北境修士叶心不小心听见这话，本就疑惑的眉宇间闪过更大的疑惑。


    她家住偏远，对国都的大小轶闻全然无知，眼下发生的一切让她一头雾水。


    那看着像姐弟的两个人竟是一对夫妻么？


    -


    刺客被押了下去，考核也被迫暂停。一众天衍阁弟子在广场维持着秩序，莲云道尊也亲自前来坐镇。


    “实是没想到，有人在收徒大典做出这种玉石俱焚的行径。”碧岚殿弟子叹道。


    “多年平稳，以致如今确实疏漏了。”莲云道尊转而对江唯道，“天衍阁会给他一个交代。”


    江唯得知此事也心有余悸，虽说人到底没事，只是伯父伯母免不了又得受惊，继而再来兴师问罪。


    江凛则与执法堂长老弟子一同前往地牢，他是事件中心，有权得知审问结果，也有权决定如何处置刺客。


    沈池月避嫌没有跟去，只静静等在执法堂一间偏厅内，独自坐着，长睫低垂，半掩住仍有些失神的眼眸。


    天色黯淡下来时，江凛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池月起身：“……世子。”


    刺客是剑宗旧部，是她对不住江凛，也对不住那刺客，对不住所有人。


    她无法平静接受那刺客被处死，可终究被刺杀、命悬一线的是江凛，她更没有立场恳求他放过刺客，却又不得不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迁怒于剑宗。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江凛微微一愣。


    她刚刚叫他……世子？


    江凛听着称呼变了回来，他原本刚想要伸出去牵她的手也不着痕迹放回身侧。


    自相识起，沈池月很少见江凛脸色冷下来的样子，此时却见到了。


    白日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看上去有些颓败，发丝微乱，双肩没什么气力地耷拉着，下垂的眼中原本湿漉漉的光亮似是冻结住了。


    江凛今天一天其实都不太舒服，又经历了刺杀，精神高度紧张后又松弛，此刻他只感觉头很晕，呼吸也有些热。


    这不是正常的身体反应，似乎来源于……气海。


    “……”


    他确实快要五品了。


    气海的灼热却抵不过她一句“世子”带来的凉意。


    他目光极快地从沈池月身上移开，声音冷淡：“剑尊，事情处理好了，我们走吧。”


    见江凛这样，沈池月自认没有问他是如何处置刺客的必要了，她本也问不出口。


    飞舟上，一路沉默的江凛却先打开这个话题：“你不问我如何处置他的吗？”


    他本还在因她的称呼而心头别扭，却不忍见她微红的眼眶。


    沈池月抬眸：“如何？”


    江凛：“废去修为，逐出中州。”


    沈池月看着江凛，微微睁大的美眸中露出些怔忡。


    “我们是夫妻嘛，”江凛歪歪头道，“他对你的师门如此忠心，我怎能杀他。”


    他也羡慕别的夫妻，新婚第三日时丈夫还可以陪妻子回门。


    他连沈池月一个娘家人也没见过，成亲时他瞒着所有人偷偷向剑宗发出的请柬也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今日见着一个，还是来杀他的。


    还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些的气氛搅成这样。


    江凛心头那股闷气又涌了上来：“总之……让他一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


    沈池月轻抿下唇：“你为何……”


    她潜意识里并不相信江凛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江凛听出了她话里的不确定，他转回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虽年纪阅历差你一截，但既然娶了你，我就会尽量去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可以试着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信任的……”


    江凛本想接“男人”这个词，可还是觉得别扭。电光石火间，另一个词掠过心头。


    他抿了抿唇，将那两个字清晰说了出来：


    “家人。”


    他曾经没有家人，却又渴望着亲情，想与那漂亮又温柔的女子成为真正的家人，却只能远远看她。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他好似释然了。


    对，做家人就好，不爱他也没关系，他也不是非要她的心不可，他又不是离了她就会死。


    -


    回到家江凛浑身累极了，要命的是那股到达瓶颈的灼热还在冲击着气海。


    “我去沐浴了。”他给沈池月撂下一句话就钻进了浴间，反手拴上门。


    该怎么办呢？江凛坐在凉水里眉头紧皱，沈池月对他就像是行走的春/药这件事他已经无比确定，问题来了，两人现在同处一个屋檐下，他这回突破瓶颈又该如何混过去。


    该死的修为，涨这么快干嘛。


    江凛耳垂滚烫，低下头目光不自在地掠过，他烦躁地扶住额角。


    “江凛，”浴间门忽的被轻轻敲了敲，沈池月见浴间中没有热气，隔着门板询问道，“你泡的冷水吗？”


    听到她声音，江凛眉头猛地一皱，脖颈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没事，不用管我。”他回道。


    沈池月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门扉：“会着凉。”


    她接着道：“我进来帮你添水吧。”


    江凛深吸一口气：“别进来！”


    他压抑着呼吸：“……我今日心有点乱，你让我自己静静。”


    沈池月沉吟片刻：“好。”


    听着脚步声远去，江凛绝望地察觉到，方才三言两语间，在凉水中半晌才冷静下去的肿胀又卷土重来。


    “……”


    半个时辰后，江凛披着中衣走出浴间，耳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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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来几阵犬吠声。东院有间侧门与外面道路相通，声音正是从侧门传来。


    他本没在意，只当是外面野狗在叫，直到犬吠声在门外又响了好一阵，似就是对着他这门内在叫一般。


    江凛走到侧门前，打开门，低头愣住。


    一只毛发蓬松的雪獒松开嘴将自己的幼崽放在门前，随后大摇大摆离去，剩下江凛和石阶上冷得发抖的小雪球陷入茫然。


    “听说若是孩子太多带不过来，大狗便会叼着小狗来送人……”


    江凛坐在屋中的暖炉边，一边用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看着被沈池月用一件柔软外衣仔细裹住、抱在怀里的那个小毛团，解释道。


    沈池月微微低着头，目光柔和地落在怀中。那小雪獒实在太小了，蜷缩着，只比巴掌大一点，身上的毛还没长齐，刚才抱进来时，她仔细看了看，眼睛似乎也没完全睁开。


    “还好小，只怕还没满月。”她声音放得很轻，怕吵醒了刚睡着的小狗。


    “是啊。”江凛赞同地点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这么小，还只能喝奶吧，家里有奶吗？我没带，你有吗？”


    沈池月略一思索：“我出去买些吧，这个时辰，坊市或许还有未打烊的铺子。”


    江凛又认真补充道，“还得整个笼子，如果我们真要养它，以后家里没人的时候要把它关在笼子里。”


    沈池月点了点头：“好，我出去看看，若有合用的东西便一起买回来。”


    江凛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我照看着它，你去吧。”


    “嗯。”沈池月指尖轻轻抚过小狗眉心，随后将它交到江凛手中。


    估摸着沈池月走远了些，江凛脸上的镇定瞬间垮掉。他抱着怀里依旧睡得昏天暗地的小狗，几步冲回内室，拿出玉牌：“孙老！”


    不过几息功夫，房间内空间微漾，孙老的身影便已悄然浮现。他也听说了白日江凛被刺杀的事，还未开口关怀，江凛便急切道：“孙老，你帮我照看下这小家伙，然后守着大门，沈池月回来的话帮我尽量拖她一会儿！”


    孙老怀中被塞进熟睡的小雪獒，还有些懵：“世子你要……？”


    江凛面色泛着潮红：“我要突破了。”


    -


    沈池月走出数条街，脚步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白日的刺杀让她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她此刻不在江凛身边，若真还有人想对江凛动手……是不是，回去在宅子周围设个结界比较好？


    这么想着，她一边拿出玉牌给江凛传讯，一边往回赶去。


    半晌，玉牌没有回音，沈池月眉心微蹙，不再犹豫，周身灵气微微流转，御气而行，不过几息便赶了回去，却见孙老站在大门前，怀中还抱着小雪獒一摇一摇。


    她心头生出疑惑，身形翩然落下，孙老神色瞬间一变。


    “孙老，江凛在做什么？”她问道。


    就在孙老满头大汗想着怎么拖住沈池月时，里屋却突然爆发出汹涌的内力气息，猛地席卷开来，弥漫在整个宅院上空。


    至阳、至纯的内力极其狂躁而不稳定，如湍急洪流，瞬间引得沈池月体内阴柔的内力随之波动起来。


    沈池月下意识闷哼一声，身形微颤，脸色微微发白。一股奇异的、带着灼热感的酥麻，顺着经脉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