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看着江闻渊，极轻地摇了两下头，看上去似有难言之隐。


    江闻渊按下心中的疑惑，暂时不再问了。


    “中午了，找个地方休息下，吃点东西吧。”


    追黄衣服玩家追出老远，江闻渊也终于探索到了新的地图。


    周围是一片空旷的草原，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暂时没有危险。


    江闻渊挑了个看起来草长得比较好、坐下去不硌屁股的地方，随手拍了拍，让星辰坐他旁边。


    牛皮箱虽然被树王吞过一次又吐出来，但好在树王没有胃液一类的东西，所以箱子还是干干净净的。


    江闻渊从箱子里掏出昨天剩下的牛角包和牛油果做午餐，食物还剩下半块猪排和一整块牛排。


    游戏里一天之内不能用木柴生火，好在之前得到的炭还有一小箱，入夜之前再弄点枯草之类的，应该能熬过去。


    实在熬不过去，就只能用那个永久续航的打火机了。


    江闻渊想了下那个画面，一晚上靠着打火机的微小火焰撑过去，画面还挺好笑。


    “你在笑什么？”星辰看着江闻渊。


    江闻渊说了他想到的事情，把星辰也给逗笑了。


    “火不用烧得太大，只要不是全黑就行，应该能用一晚上。”星辰微微笑着说完。


    江闻渊看着星辰微笑，突然觉得嘴里的牛油果都没了滋味。


    游戏把NPC设定得这么好看，又让他整天风餐露宿、打打杀杀，他们怎么忍心的啊？


    「江宝在干什么？」


    「卡住了吗？不是在吃东西，怎么不动了？」


    「盲猜一个江宝被美色迷住了。」


    「建议游戏公司下调星辰颜值@飞熊入梦」


    直播画面切了全景，用户能看到江闻渊对着星辰发愣，瞬间开始脑补编故事，还开玩笑让游戏公司飞熊入梦下调NPC颜值，以免干扰正常的游戏进程。


    星辰被江闻渊看得心里发毛，他撇开头，沉着声音说：“你利用这个时间跟用户互动吧。”


    这个时候的星辰还没去注意评论区在说什么，不到一分钟之后，他就后悔自己的提议了。


    果然，江闻渊立刻想起来今天跟用户互动还太少了，调整状态跟用户聊开了。


    “什么？星辰的颜值怎么能下调？不可以！”


    “确实，星辰太好看了，但是我刚才真的没有对着他发呆。”


    “不要胡说哈。”


    “不准去跟游戏公司提意见！”


    星辰捂着眼睛，恨自己长了张嘴。


    算了，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星辰默默地起身走开，去看附近有没有晚上可以过夜的地方。


    “星辰！你怎么自己跑了？”好一会儿江闻渊才大包小包地追上来。


    他现在再也不会让重要的东西离手，东西丢了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这里很空旷，而且草原上生火很容易引起火灾，到时候你……”


    “我又会成为草原破坏者。”江闻渊自觉地补充完整，“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放心。”


    相比于一上午的惊心动魄，下午时间分外地悠闲和平静。


    江闻渊没有受到任何攻击，还采了不少野果、收集了一堆干草。


    天色开始转黑，两人探索地图一下午，依然没找到有屏障的地方落脚，最后只好决定找个光秃秃不长草的地方暂时休息。


    一小堆火生了起来，江闻渊坐在火边，把羽绒被垫在地上当床，又开始翻他的牛皮箱。


    “这个一直没用上，”江闻渊举起一件披风，“可以隐匿行踪，穿上之后，有野兽来是不是看不见我？”


    星辰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穿吧！这件披风很大，能遮住两个人。”江闻渊眼睛亮了，“谁知道野兽会不会跟树王一样，连你也攻击。”


    星辰皱着眉，身体往后仰，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来吧来吧！”


    江闻渊强行用披风把两个人裹在一起，为自己想出了这么个绝妙的主意感到很兴奋。


    星辰抗争无果，无奈屈服于武力之下，只能背过身去，消极抵抗。


    “不要赌气，星辰，很幼稚。”江闻渊仰躺着看星星，对着星辰的背影大加开导，“你看，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定时起来往火里加点燃料就行，还能多睡一会儿，不好吗？你不是跟我说，要抓紧时间在游戏里多休息保持体力吗？”


    星辰不可能回答，侧着身假装睡着了。


    好在江闻渊进入直播已经十几个小时，也确实很累了，又说了几句就睡着了。


    【嘟——】


    第四天最后的时间，江闻渊是睡过去的，听到游戏里一天结束的提示音才醒来。


    不过这次画外时间一到，星辰就消失了，江闻渊左看右看，找不到他人在哪里。


    画外时间NPC消失应该才正常吧。江闻渊耸耸肩，没有再找星辰，而是自己去看直播数据。


    人气和打赏都在不断上升，这两项数据倒是在江闻渊的预期范围内。


    但是用户观看时长大大超过出乎江闻渊的意料，竟然只有70几分钟，只比第一天的61分钟好一点，连第二天都比不上。


    这项数据是根据进入直播间的用户数量总的观看时长算出来的平均值，突然下降可能是因为来了很多新用户，但是对直播不感兴趣，看不了几分钟就退出。


    也可能不是用户数量激增，而是原有的用户观看时长都降低了。


    前者大概率跟直播间推流机制有关系，后者却代表直播不符合用户预期，直播内容失去了吸引力。


    江闻渊对着数据看了半天，想来想去觉得不对，明明人气值和打赏都比前几天多，怎么就观看时长下降这么多？


    他又去看分时段数据和评论热词，发现到了游戏中的下午，评论热词“晚安”突然变多了。


    算算时间，确实也是用户该睡觉的时候。


    “嘶……”江闻渊摸摸下巴。


    难怪到了下午没遇到任何攻击，原来是因为用户都去睡觉了。


    游戏中的一天相当于现实时间4小时，按照这样算的话，第五天应该也会水一点，重磅内容会放在游戏里的第六天。


    那么第五天的人气和打赏也会相应下降。


    或许他也应该利用第五天时间多睡觉。


    江闻渊正想着，星辰出现了。


    “你去哪儿了？快来一起看数据，我发现个事情。”


    “嗯。”星辰点点头靠近了。


    江闻渊把刚才自己总结出来的又跟星辰说了一遍，星辰没多说什么，同意了他的想法。


    这时候江闻渊才发现，星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整个人都很低落的样子。


    “你怎么了？”


    星辰摇摇头：“没怎么。”


    肯定有什么事。


    江闻渊能感觉出来，星辰隐瞒了什么事，但他看着星辰泛白的脸色，又不忍心再逼问，只好把游戏里的问题又提出来：“对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追真人玩家？”


    星辰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声音压到最低，凑到江闻渊耳边：“游戏没有中立玩家和生物。”


    没有中立玩家和生物。


    也就是说，真人玩家也会互相攻击，不像江闻渊想的一样可以一起求生、历险。


    对江闻渊来说，如果游戏里有一个绝对中立、不会攻击他的人或物，那就是星辰。


    江闻渊霎时觉得后背有些凉。


    让他们在游戏里求生，还要设定真人玩家彼此不能有善意，这个游戏公司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为什么我没有攻击那个人的想法？”


    “那人离你还很远，没有到触发你的攻击意识的范围，也没有影响你的SAN值。”星辰轻轻地叹气，“他的生存时间肯定比你久，已经知道你会攻击他，所以你刚发现他，他就跑了。”


    江闻渊沉默了。下次如果再遇到真人玩家，最好还是避开。


    游戏里的动物也好、植物也好，终归只是数据，所以他杀起来并没有心理负担。


    但他绝对不想攻击真实的生命。


    “你别多想，”星辰拍拍江闻渊的肩膀，“真人玩家相遇的可能性没那么大，小心点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


    江闻渊闷闷不乐地坐下休息，星辰沉默地坐在他旁边。


    沉默地待了一会儿，还是江闻渊又忍不住了，问星辰：“对了，树王为什么攻击你？”


    这个问题比刚才还让星辰为难，他想了想，才下定了决心告诉江闻渊：“因为作弊，触发了游戏的无差别攻击模式。”


    江闻渊十分不解：“作弊？”


    随即江闻渊突然想到，早上在击杀巨蛇时，星辰给了他一个雄黄果，而在那之前，他根本没看到星辰采野果。


    不仅如此，第四天晚上江闻渊睡着了，都没有发现星辰是什么时候往火堆里添炭和干草的。而他也明确知道，NPC不可以帮玩家守夜，这也属于作弊。


    星辰看江闻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又接着说：“也是因为这个，扣的经验和积分才会特别多。你现在的等级是负3级，要升回去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抱歉。”


    说完星辰低下了头，像是无法面对江闻渊一样。


    “没事，你又不是为了害我。”江闻渊大度地捏捏星辰的肩膀，“这样不是更好吗？否则我很快升到20级的话，你就要消失了。”


    他还对着星辰笑笑，确实是没有责怪的意思。


    星辰还是叹了口气：“所以我必须要保持绝对的中立，不能再给你提供额外的帮助，否则就……”


    否则就会给江闻渊换一个NPC。这是刚才星辰被召回的时候知道的事情，但他没有说出来。


    “好！”江闻渊继续安慰星辰，“下次你还是在我快死的时候给我喂一瓶药就好了，不用很温柔，我不会怪你的。”


    星辰这才终于笑了。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星辰再一次提示江闻渊作弊：“你多跟用户互动，他们看直播久、知道得比玩家多很多，你尽量让用户剧透。”


    江闻渊点点头，知道星辰还是放心不下。


    随即他放松地往后一靠，眼睛看着虚拟大屏：“星辰，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跟我一样的人？我经常觉得，你的眼睛里有很多……应该怎么说呢？慈悲和温情，是我的错觉吗？”


    星辰没有说话。


    游戏开始的倒计时音效也响起了，江闻渊侧头看看沉默不语、半垂下眼帘的星辰，知道自己是得不到回答了。


    江闻渊无所谓地笑笑，站了起来，朝星辰伸出手。


    “来吧，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挑战，我的中立NPC。”


    中立NPC抬起头，眼睛里确如江闻渊所说的，充满了慈悲和温情，还有始终不变的善意。


    星辰又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放进了江闻渊的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