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苒没有去成高中同学聚会，但是还是见到了周子宇。


    下班前一刻钟，天突然又下起了雨。许苒望向窗外，玻璃上流淌着水痕，高大的写字楼被隐匿于乌云中，高层的办公区的逐渐亮起灯光。


    许苒撑着伞冲进暴雨里，强风裹挟着雨水，瞬间打湿了裤脚。


    地铁口方向挤满了刚下班的职工，颜色各异的雨伞挤在一起，入口的通行变得缓慢。


    许苒攥紧伞柄站在路口，打算打车回家。但打车软件上显示，附近客源充沛，一时之间一车难求。


    一辆白色轿车溅起水花，在许苒面前缓缓停下。挂着雨珠的车窗降下，身穿一身得体西服的男人，从驾驶座一侧探过身子。


    “许苒？”


    “你是去哪里？我送你。”


    身后的车流开始不耐烦地按起喇叭，眼见要影响路□□通秩序，许苒心一横，迅速收了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摆放了车载香薰，冷气包围着车厢，车外嘈杂的喇叭被隔绝开来。


    许苒把滴水的雨伞叠好放到脚边，抱歉地看着驾驶座的男人。


    “不好意思，把你车弄脏了。”


    周子宇熟练度地打着方向盘，白色轿车掉头，驶出十字路口。


    “没有关系，你要去哪？”周子宇偏头，露出招牌的笑容。高中时期，周子宇就因为个性开朗，在班里人缘很好。


    “西和路佳苑小区，谢谢。”


    “最近刚回S市，来这边谈业务，没想到会碰到你。”周子宇给手机订好导航，回头看了许苒一眼。


    “前天的同学聚会，你没有来。”这是陈述句。


    “嗯。”


    “那天临时有事情。”许苒扭头看向车窗，玻璃上倒影映出攥紧衣角的手。


    自从中学时候，周子宇挑明感情后，许苒每次和周子宇单独相处都会很不自在，再到后来她会刻意地避开两人同时出现的场合。


    轿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看见熟悉的街景，许苒内心松了口气，拉开车门前，认真地对周子宇道谢。


    “今天麻烦你了…”


    “那就改天我请你吃饭吧？”突如其来的建议打断了许苒的话。


    “？”


    周子宇苦笑了一声，对上许苒的目光。


    “许苒，你不用面对我那么紧张。”


    “我已经分手了。在你的事情上，我永远不会觉得麻烦。”


    许苒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背对着周子宇的目光推开门，下了车。


    “那下次见。”


    周子宇面色回复如常，淡笑着告别，不等许苒地答复，将车子驶出马路。


    “嗯？门口站着的是小苒姐吗？”


    文奇把门边的花桶收回店里，防止被雨淋坏。这几天花店的工作，她已经成功把附近每一位邻居名字与长相对应上。


    听到熟悉的名字，店里的沈辛夷停下手上修剪的动作，抬头望向门口。


    许苒撑着伞，低头和车里的人说些什么。随后车子离开，徒留许苒站在原地目送。


    一瞬而过的车身，打开的车窗，露出男人清俊的面庞。


    “咔嚓。”


    多余的玫瑰花枝被剪掉，沈辛夷神色微黯，重新收回了目光。


    “哈啊～”


    许苒苦着脸打了个哈欠，昨天傍晚突然的偶遇，害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接连做了不少光怪陆离读书时期的梦。


    今天早上许苒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去上班。


    “小苒姐，早啊，”


    文奇一大清早站在门口，嘴里叼着煎饼，开始每天的首要任务，签收刚到的新鲜花材。


    “早。”


    “今天不用上学吗？”许苒她记得今天是工作日。


    “唔，不用呢。今天学校没课。”


    许苒的视线不自觉地在门口寻找熟悉的身影，却发现一向准时的沈辛夷不在店里。


    许苒有些犹豫，指了指店里，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小奇，你们店长去哪了？”


    “店长？”


    “他好像昨晚生病了。今天早上让我来看店。”文奇看着许苒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下了然，暗自继续添油加醋一点。


    文奇皱着眉头，长叹一声。


    “今天电话里，店长还咳了好几声，可能是昨晚淋雨的原因。”


    告别了文奇，许苒坐在地铁上看着移动的街景，心里纠结了半天，最终点开了手机的聊天窗口。


    “今天听文奇说，你感冒了？记得多喝热水…”许苒敲字的指尖停下，纠结一阵，又将打出的文本删掉，心里有些烦躁。她在干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关心邻居，还说多喝热水这样没用的话。


    想不通的许苒，发现地铁到站了，将手机丢进挎包里，随着人流走出地铁站。


    “这次企划活动我们部门负责…”


    “……”


    “没事的话，我们散会。”


    会议众人如释重负地抱着平板，走出会议室。


    许苒跟在队伍的最后走回工位，恰巧梁丽娟也一起排在后面。


    整个会议上都在开小差的许苒，有些心虚。


    “脸色不大好？”梁丽娟看到许苒加重的黑眼圈，有些关心问道。


    “嗯，可能感冒了吧。”许苒慢一步，让上司先过。


    “最近流感是很严重。”梁丽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出建议，“吃点维生素C片吧。之前安安感冒，闹脾气，我捏着他鼻子给他喝盐橙子水。”


    提起自家的宝贝儿子，梁丽娟眼里浮现出一丝温柔。


    “橙子水吗…”许苒又开始新一轮的神游。


    下班后，许苒鬼使神差地提着一袋楼下水果店买的橙子站在沈辛夷家门口。


    绕着电梯间，来回走了十几圈，许苒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推开。


    沈辛夷穿着家居服，踩着拖鞋站在门边，目光微顿，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


    “许苒？咳咳咳！”沈辛夷侧身用手挡住咳嗽。


    “抱歉，你怎么来了？”尾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喜悦。


    但许苒无暇顾及沈辛夷言语中情感变化，低头一股脑地把刚刚打好的腹稿吐出来。


    “那个，我听文奇说，你感冒了。以邻居的身份，过来看看你！你多喝点热水，当然，必要时候记得要看医生。”


    “哦！这是楼下买的橙子，补充维生素C。”


    许苒低头，把水果袋子递过去。她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烫，心里有点难为情。


    头顶的目光停顿片刻，手中袋子被接过，指尖相触，许苒把手缩了回去。


    “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要进来坐会吗？”可能是感冒的缘故，沈辛夷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滴～～”手机默认的铃声响起。


    许苒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梁丽娟，心下有些奇怪，平时学姐非重要事情，不会再在私人时间打电话过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许苒接通手机，走到角落。


    沈辛夷表示理解，大门敞开，人走回餐厅放水果。


    “喂？学姐出什么事了？”


    “小苒？安安不见了！”梁丽娟在电话的另一头带着哭腔焦急道。


    安安今年5岁，平时她上班的时候都会送去幼儿园和晚托班，今天她提早下班去接儿子。晚托班的老师告诉她，安安已经被别人接走了。理论上托班老师不会让陌生人接走小孩，但是那名陌生男子声称自己是安安的爸爸，而安安也承认了男子身份。


    当年梁丽娟和前夫离婚，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儿子安安的抚养权。前夫当时急着离婚，根本没有争取，现在却又想带走自己辛苦带大的儿子。


    “学姐，你先别着急。”许苒迅速冷静下来，安抚梁丽娟。


    “我记得安安有戴智能手表，你手机上能有定位吗？”安安去年要开学的时候，许苒陪着梁丽娟去商场置办文具，当时就看中了一款学习手表。


    梁丽娟哽咽住，仿佛抓住了救星，连忙打开手机定位软件。


    这个在公司里，一向雷厉风行，做事妥帖的上司，在孩子的事情上，也是难得犯了糊涂。


    “找到了！”梁丽娟的声音带着激动，随机又提起了声调。


    “火车客运南站？那个混蛋，他要带安安去哪？”


    “这样学姐，我和你现在一起去火车站拦住他们。你先尝试给客运站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打个电话吧。”


    许苒挂了手机，转身和屋内的沈辛夷道歉。


    “抱歉，店长。我同事的孩子走丢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随即想要去按电梯键，顺便赶紧在打车软件上叫一辆车。


    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随即松开，许苒疑惑的扭头，想要询问。


    沈辛夷已经换好鞋子，在玄关处拿出一串车钥匙，跟着许苒走出门，把门关上。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来开车。”


    ——


    沈辛夷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性能良好，车内没挂任何饰品，也异常干净整洁。


    坐上副驾驶的许苒还是有点恍惚，刚刚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


    “原来店长你开车的啊…”她一直以为沈辛夷开小电驴送货。


    “嗯。其实平时不怎么开。”沈辛夷耐心解释道，为了开车方便，他戴上了一副银边细框眼镜。


    优越的鼻梁骨架，搭配斯文细框眼镜，这样的沈辛夷多了一份疏离感。


    “能帮我把副驾驶的抽屉打开吗？”沈辛夷系上安全带，侧身温和地询问。


    “当然。”许苒抬手打开抽屉，抽屉里很空旷，只有一包未开封的抽纸和几个一次性口罩。


    沈辛夷伸手越过扶手箱，从抽屉拿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撕开包装戴上。


    许苒突然想到沈辛夷现在还是病患，本身自己是去探病的，结果麻烦生病的人，给自己当司机，不由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