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苒收回目光，看向车窗外，声音从身侧传出。


    “只是突然有些感慨，大家都变化了好多。”


    周子宇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接过许苒的话。


    “前几天我和高雨吃饭，就是之前的数学课代表，他变化挺多。”


    “之前他不是很胖吗？好像有180几斤，现在减肥瘦了，带着妻子过来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不过聊到最后，提起高中时期的糗事还是能一起捧腹大笑。”


    许苒对高雨不算相熟，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


    餐厅选在偏离嘈杂市区的连锁私房菜馆，主打精致的苏式菜系，走高端路线。


    许苒跟着周子宇走进餐厅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之前爽快承诺请客吃饭。


    许苒跟随服务员，来到预订的座位落座，扭头欣赏窗外的山景。


    木质设计的新中式风格，广阔的落地窗，让游客得以看见窗外清翠的松柏，与雅致的小桥流水布景。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许苒摇头，暗自咂舌。


    “听说，你现在的公司准备开拓北边市场？”


    “嗯……”


    “说来，之前在京都的时候，我还看过你们公司策划的展览会，设计的很不错。”


    “谢谢……”


    周子宇主动挑起话题，两人就着茶水，畅聊工作上的事情。


    菜上的很快，餐厅实行分餐制，每人上一份主厨推荐菜单上的套餐。


    青荷冬瓜盅，春园点翠虾，香煎春笋酿……


    清汤狮子头点缀上枸杞，入口清甜，就是份量有点少。吃到最后，许苒数着碟子数也算吃饱了。


    考虑到待会回市区开车还要一段时间，许苒起身离席先去趟洗手间。


    看着许苒消失的背影，周子宇目光失神，悄悄松开手中一直擦汗的湿毛巾。


    “看来今天的晚餐并不合胃口啊…”


    周子宇扯了扯领带，挥手示意服务员结账。


    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侍者，弯腰贴心地通知身旁的客人。


    “先生，这桌的账单刚刚那位女士已经付过了。”


    “什么？”


    周子宇维持着面上的修养，按下心里的诧异，礼貌地向告知他消息的侍者道谢。


    许苒打开水龙头洗手，仍由水流冲刷过自己的指缝。


    大理石瓷砖上巨大的镜面照出她苦涩的脸和连续加班的黑眼圈，刚刚的晚餐花了她一千多元，每想一次她的心都在滴血。


    走出洗手间，发现周子宇手上拿着脱下的西装外套，站着门口等她。


    许苒快步走到对方跟前，两人一起走出用餐区。


    身旁的周子宇一直沉默不语，许苒攥紧手中的包带，下定决心开口。


    “周子宇，我们聊聊吧。”


    说完，许苒率先往观景庭院走去。


    周子宇刚想说出的“下次我来请客。”卡在喉咙，愣在原地几秒，随即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


    观景庭院修缮的很漂亮，小径的中央是一座古典凉亭，淡粉色的月季顺着枝蔓攀爬上石柱，娇嫩一如少女的初颜，许苒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回头望去。


    再次见到许苒，周子宇还是能感受到那份年少的悸动，或许是落日下趴在栏杆上的笑颜脸，又或是白炽灯下耐心讲题的轻语。


    记得高中告白那晚，他在楼梯间拦住了背着书包准备回家的许苒。


    女生听到情话，低着头，羞红了脸庞，月色朦胧中洁白的校服勾勒这少女曼妙的身姿。


    那晚许苒沉默地听完他的告白，没有回应地逃离现场，年少的自己觉得自尊心受挫，往后的日子两人默契地避开彼此。


    如今想想，如果他再主动点，是否结局会不一样呢？


    “周子宇。”


    听见自己的名字，周子宇如梦初醒，从回忆中脱离，仰头看向站在台阶上，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许苒。


    “很抱歉，你的心意我不能回应。”


    有些事情还是摊开说清楚比较好，许苒自认为自己不是当初那个喜欢用逃避来解决问题的中学生了。


    意中人的答复，犹如法庭上的一锤定音，不加狡辩，便给他这个囚徒判上了死刑。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周子宇不死心，纵使知道现在的许苒对自己可能没有太深的情愫，但是他相信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他没想到许苒的回复会来的那么快。


    “……”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许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开口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许苒的答复，周子宇瞳孔紧缩，紧绷着的心弦，“嘣”的一声被抽断。


    短短的数月时间，许苒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感受。


    不自觉地期待每一次早上的见面，哪怕只是一句“早上好！”，会因为见不到对方而难受，会因为毫不相关的异性出现而吃醋，就连在这吃饭，许苒也会想要把好吃的美食分享给对方。


    许苒的喜欢，就是每每想到对方，都会开心地想在心里放烟花的喜欢。


    许苒缓缓走下台阶，越过周子宇面前，站在前方停下。


    “不过，我清楚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归根到底与第三人无关。”


    “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初我有没有对你动心。但是想到最后，觉得这都没有意义。”


    “为什么没有意义？”


    周子宇攥紧手，偏头看向许苒，眼底是一抹不服输的倔强。


    “…因为我忘了。”


    周子宇眼眶瞪大，紧抿着双唇，显然对这个答复感到不可置信。


    “抱歉，我已经不记得当年学生的样子，不记得那份心动感觉，这些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分不清了。”


    心动也好，怀念过去的青春也罢，这些都随着时间过去了。


    “所以…我们走吧。”


    许苒对着周子宇露出释怀的笑容，说完这些话，许苒感觉自己心底第一次如此轻快。


    “再不走天黑了。”


    话音未落，庭院四周草坪上的路灯纷纷点亮，一时间庭院灯火通明。


    回去的路上，许苒从包里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但是我忘不掉。”


    许苒突然听到身旁周子宇的声音，愕然抬头。


    “在我彻底忘掉这份感情之前，我想我不会放弃继续喜欢你。”


    这是周子宇他对许苒第二次直白的把喜欢说出来，跨越时空，仿佛看见少年的影子。


    “随你，那是你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麻烦先送我到公司楼下。”


    许苒吐出一口浊气，不再纠结不在自己控制范围以外的事情。


    刚刚她点开一直没看的手机，聊天界面收到信息轰炸，她手底下的实习新人把明天的重要文件弄丢了，她需要立刻回公司帮忙。


    “苒姐，你终于来了！求求你，快救救我们！”


    杜明凡看见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许苒，一脸欣喜，如获救星。


    自己也是从职场新人一步步走来的，自然理解新人的不容易。因此许苒也没有过多苛责几人，明确问题后，几人分工合作，在晚上10点前把文件整理完成。


    ——


    “快下班吧！今天大家辛苦了！”


    “呜呜呜组长你是我女神！”


    “终于结束了，差点以为今天又要熬夜了。”


    许苒用手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打算晚上回去给自己洗个热水澡。


    手指上转着刚刚实习妹妹送的小挂件，许苒脚步轻轻地飘回小区。


    走到小区楼底，看见来人，许苒停下脚步，眼底流转着笑意，笑眯眯地打招呼。


    “晚上好啊！”


    “晚上好。”


    沈辛夷转身看到许苒，不约而同地微笑。


    “店长，你怎么在这？”沈辛夷穿着一套灰色家居服，脚上踩着拖鞋，看起来和平日不同。


    “刚好下楼丢垃圾。”


    绝对不是看了很久你的房间没有亮灯，在楼底下喂蚊子等人回来。


    “哦。”


    许苒没有多想，打开门禁，和沈辛夷一起进门。


    虽然今天晚上刚大声承认自己喜欢人家，但是看到正主的时候，许苒还是有点怂。


    虽然今晚已经吃过饭，但是鉴于晚饭的小份量和额外的加班劳动，许苒回到家后给自己煮了份泡面当做宵夜，犒劳自己。


    面条煮软泡在金黄面汤里，面上卧着一个流心的鸡蛋，和几片午餐肉。


    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许苒更加心疼今晚的晚饭的账单了，完全比不过一碗豪华加蛋加肉的泡面嘛！


    ——


    又是一个周末，许苒一大清早就跑到四季花店里。


    最近她事情太多，一时间没空打理姬虎耳草，今早醒来一看小家伙直接蔫巴了，许苒着急地赶紧拿来给“沈医生”看看。


    沈辛夷接过姬虎耳草看了一眼，然后递回给许苒，脸上带着宽慰。


    “有点缺水，最近补点水。”


    “另外，不要放到窗台上，它还是喜欢潮湿一点的环境。”


    许苒如好学生般，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将医嘱牢记于心。


    “呀？这谁的姬虎耳草，养成这样了？”


    刚进门准备上班的文奇，路过前台，看见桌上耷拉着的绿植，发出疑惑。


    许苒感觉自己被文奇扎心了。


    好在文奇只是无心之问，转头就回到储物间，把工作服换好。


    “小苒姐，今天来了很多新鲜的绣球哦。”


    “你喜欢的话，我给你留几株最漂亮的！”


    文奇很喜欢这位常来关顾的美女姐姐，按照她多年看小说经验，店长和小苒姐关系肯定不简单。


    “诶？好啊，我要蓝色的。”


    许苒手肘称在前台上，笑着朝门边清点花材的文奇喊道。


    初秋的早晨，许苒穿着薄绿的开衫，随手编的鱼尾辫扎在一边耳侧，笑言晏晏，显得很是学生模样，几缕头发散落出来，碰到沈辛夷手背。


    沈辛夷蜷曲指尖，看着眼前的许苒，一时失了神。


    “小苒姐，你要不要回头看看店长那能掐出水的眼神。”文奇站在门外，看着两人的互动，内心恨恨想着。


    “文奇，你们家店长在不在啊？”隔着老远就听见刘奶奶的声音。


    “在的，刘奶奶。”


    “店长，有人找。”文奇回头往店里喊了一声。


    刘奶奶看见店里的许苒，惊喜地喊出声。


    “哟，今天怎么多人在这啊？”


    待刘奶奶走进，店里谈话的两人才注意到，刘奶奶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淡粉色连衣裙，拎着白色手包，长相清秀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