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昕那封简短的告状信, 在老相好周王看来通篇只有一行字：老公，我想你了。


    他跟他媳妇又不是相隔万里，于是毫不犹豫顶着满天星光策马回京, 陪他媳妇去。


    寅初三刻，他揽着姒昕的肩膀心满意足振振有词，“生不生孩子不重要, 过程才最重要。”然后话锋一转，“全凭媳妇你做主。”


    在任务世界和老相好生娃, 姒昕没什么执念。有，就尽心抚养；没有，也不会有丝毫遗憾。


    不过具体到现在的任务情况，姒昕靠在老相好肩头, “那还是生一个吧, 毕竟咱家真有皇位要继承。”


    丽妃想母以子贵，韦大公子他们等世家叛逆想要搏个从龙之功……她可以等这群人运作得有声有色，再来一次釜底抽薪。


    劳碌奔波十几年终究还是一场空，意识到这一点的丽妃她们神情一定非常美妙。


    到时候截个图传过去，想必苦主令湘会非常欣慰。


    老相好大概能猜到姒昕的想法, 他补充说, “瑛儿也需要个弟弟来撑腰。我估计原主最最放不下的还是这个女儿。”


    姒昕笑着点头，小声嘱咐, “记得好好养护你的身子。多活些念头，你活得越久, 皇帝死得越早。”


    老相好答应了, 然后抱住她又眯了一个多时辰，便起身收拾，出宫会北郊去了。


    周王旋风般的来了又走, 没有惊动太多人，但景仁宫内外周边显然都是知道的。


    诚表哥站在窗边，听完小太监的禀报，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表妹是周王的心头肉，他们早就知道，但为什么心里总有股子隐约的不安？


    到了上午，丽妃的长春宫传出喜讯：丽妃有喜了！


    太后养病，皇后和沐妃禁足，丽妃正是实际上的后宫第一人，不过很会来事儿的她派人去跟姒昕打过招呼，才打发了内侍离宫离京去给正在北郊阅兵的皇帝报喜。


    别看皇帝广纳后宫，宫中世家女扎堆儿，实际上他真的不重色域，因此子女数量不多。


    骤然得知丽妃有喜，皇帝还是很高兴，但为此改变行程，绝无可能。


    因此传出有喜消息，丽妃又等了整整一个月才得以得见天颜。


    有隔日最多隔两日便回来与心上人相见的周王相比，丽妃多少有点意难平，但也仅此而已，毕竟正事要紧。


    她需要尽快哄好皇帝，从世家乱局中摘清她自己，然后按照她和韦大公子他们的约定，依次引荐。


    丽妃温柔小意又识时务，皇帝颇为满意。


    他狠狠切了世家一刀，却不想彻底除掉了世家。等皇弟周王击退西域部族精锐，他腾出手励精图治，终究需要世家子弟帮他治理天下。


    而作为重新获得皇帝信任与恩宠的标志，丽妃即使怀着孕仍旧能和德妃贤妃一起执掌宫务。


    到了年底，心情不错的皇帝一如既往设宴招待百官世家与勋贵宗亲。


    丽妃略微显怀，坐在皇帝下手。


    而姒昕则和老相好并肩坐在象征宗室之首的位置上。


    如此亮相，打消了在场不少聪明的迟疑之心。


    他们知道在摆平外敌之前，皇帝与周王这对兄弟是很难离间的了。


    事实也是如此，皇帝让姒昕继续居住在景仁宫，何尝不是把她当肉票用以限制和拿捏周王？可在周王献计处置世家并沙场练兵之后，皇帝在腊月二十九下了道圣旨，为周王指婚。


    他甚至同意周王在正月里急速完婚。


    周王则当众表示大可不必，因为时间不赶趟。他不想唐突平生唯一挚爱，想要当凯旋再办婚事。


    皇帝从善如流，大手一挥，把周王府隔壁的大宅子送给了姒昕，并允许姒昕离宫——要知道周王隔壁的大宅子是先帝那会儿的大长公主府。


    姒昕搬出景仁宫，刚到新居安顿下来没几天，老相好周王便领旨出兵，奔赴西关。


    走之前，他把去年年底训练完成的一半新边军，驻守西关至少三年的一半老兵以及他的精锐府卫都留了下来，加上基本理顺的禁军，足够镇住那些吃了亏但蠢蠢欲动的世家。


    老相好来到西关，已是春末。


    几次短兵相接的试探后，老相好确认了西域那群精锐骑兵成色，也断了一劳永逸的念想。


    如果想重创西域精锐，三万去年年底才拿到全饷，配足武器战甲，开始正经操练的半新不旧兵卒们只怕全赔进去都嫌不够。


    而且就算他精心调养，媳妇也在处理为他缓解脑部血管畸形带来的痛苦，他依然不适合在边关待上太长时间。


    那么他的目的就修改成了：让对方知道厉害，跟大晋世家们一样狠狠疼上一回，然后在夏末初秋下雪结冰之前班师回京。


    真正的周王熟读兵法弓马娴熟，更是个十分罕见的神射手。


    他病情没发展到必须静养的时候，可是亲自上了数次战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阵斩敌方大将，要不是痼疾折磨，他说不定能成为载入青史的宗室无双战神。


    现在原主把一切交托了过来，老相好愿意成全一下原主。


    于是他亲上战场，不顾护卫他的亲兵们血压飙升的拼命阻拦，于乱军中找准敌寇之首，从左右手中拿过特制重弓，弯弓搭箭……


    众人只能依稀看到一记白光……贯穿敌首……


    主将中箭，一头栽倒在地——西域骑兵之中的主将往往由部族王子担任，主将兼王子死了，士气不说尽丧但维持阵型都无比艰难。


    趁他病要他命，老相好一挥手，精锐们一拥而上。


    即使目前他身边起码有一半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半新不旧的兵卒，但打仗毫无问题。


    死了个王子，这王子所在部落内便吵得不可开交，那位王子的亲弟弟不信邪，带上自己的亲兵再收拢了哥哥的逃兵，又来西关带头冲锋。


    老相好很喜欢这样的头铁娃，让这家伙干脆利落地步了他哥哥的后尘。


    他带来的半新不旧步卒又跟着打了一次顺风仗。


    两次下来，斩首两千余，俘虏五千余……这在冷兵器时代，还斩首的几乎都是骑兵，可是非常了不得的战绩。至于俘虏，多是没有经过正经军事训练的平民。


    老相好很乐意收下这群俘虏，准备打包发往他的东北封地，分配去种田畜牧还是挖矿，实在是实惠。


    两场大胜后西关就消停了不少。


    有他坐镇，岚国的商队甘愿绕路，通过西关进入大晋——岚国位于大晋西南，两国之间横亘着个削弱版喜马拉雅山脉。


    有岚国这支商队打了头阵，自有数支大规模商队跟随。


    商队中有不少犯忌讳的货品，老相好在本地边军几位将军的跪求下，发作了几场，最后还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几位将军晓得投桃报李，老相好在，他们和他们的手下都还算守规矩。


    转眼到了夏末，老相好准备回京时，各大商队也跟着暂停走商。


    日夜兼程回到京城，老相好见到皇帝，敷衍了几句，就出宫找他媳妇去了，连养好身体人也想开了的太后都不想见。


    皇帝颇能理解，弟弟能击退困扰他数年的西域部族，已经喜出望外，别的他暂时不做要求。固守和强攻可不是一个价钱，现在他也支撑得起目前这种固守。


    却说老相好来到曾经的大长公主府，一个飞扑牢牢抱住姒昕，在她颈间蹭来蹭去，“老婆，我好想你。”


    为了让老相好安心工作，不要随意早退，姒昕自掏腰包，每天都跟他传音聊天。


    不过聊天明显不怎么能缓解相思之苦。


    姒昕拍拍老相好的肩膀，“我想了想，你不如借口身体撑不住，隔年出战一次？”


    老相好低声道：“可以间隔得更久一点。我去了一趟，发现世家在西边没少着力……我让皇帝多看几个轻松取胜，他迟早按捺不住。”


    姒昕嘿嘿一笑。


    随着老相好连战连胜，在之前的清洗中吃了亏的世家消停了不少，尤其是老相好连续两次一箭贯穿首级，吓清醒了不少世家贵子，其中就包括丽妃的娘家。


    曾经怒骂自家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丽妃父亲与叔伯先后“回心转意”，努力修复关系，好让自家走上另一条发达之路。


    娘家低头，连续几封道歉信都写得真情实感，要奉自己为主，丽妃没有把娘家推出去的道理。


    不过她深知自己现在仰仗的是谁，于是这会儿揣着家信挺着肚子去找皇帝报备了。


    这会儿皇帝刚刚收到周王递来的折子，表示身体不济想要休养一段时间。随后郑太医带着脉案来为皇帝解说，话里话外都是周王瞧着不错，其实是外强中干，再走几次西关，莫说三十大限，只怕二十五岁就未必撑得过去。


    皇帝现在还需要亲弟弟支撑局面，打发掉郑太医，又是难过又是有心又是惋惜，刚好丽妃求见，他把丽妃召进来，继续长吁短叹。


    丽妃听了，心开始砰砰跳：周王明年不去西关，不如趁机推荐几个亲近她的年轻人……过去？


    皇帝倒是不介意丽妃给她自己谋点好处，因为他也想弄点忠君又上进的年轻人去西关历练一下。


    趁着现在没有下雪，赶紧把人派过去适应适应。


    当丽妃平安生下她的长子，同时也是皇帝的六皇子之际，西关捷报再次传来：周王不在，凭着边军老将和若干新派过去的年轻副将和校尉，击溃了西域第二大部族的精锐，斩首五千，更抓到了这个部族的王妃与王妃的一儿一女。


    姒昕和老相好在自家安乐窝里得到消息，异口同声，“哎呀，味儿好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