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楼
作品:《嫁纨绔》 梁思遇心头一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她端着茶盏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声音却还算平稳,“回母亲,并非进了贼。是儿媳昨夜腹中饥饿,难以入眠,便去了小厨房煮碗面。扰了母亲清净,是儿媳的不是。”
王氏这才像刚明白过来,慢悠悠地接过茶,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碰便放下。她嘴角的弧度未变,眼底的暖意却褪得一干二净。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听说,思遇在闺中时便不似别家小姐,常往那厨房里去。”
她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施舍般的怜悯:“不过,那些油烟灶火的事,终究是下人做的,粗鄙不堪。你如今既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就该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这等习性,还是早些改了为好,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
这话明着是教导,实则句句都在戳梁思遇庶女出身的痛处,暗讽她上不得台面。
梁思遇缓缓抬眼,目光清亮,直直对上王氏那双审视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堂中众人耳里。
“母亲教诲的是。不过,《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圣人尚不避讳口腹之欲,可见吃喝乃人之根本。”
“灶台之事,往大了说,可承祭祀、宴宾客,是为敬。往小了说,能安家宅、慰人心,是为和。调和五味,掌控火候,亦是一门学问。儿媳觉得,凭手艺安身,总好过徒有其表,内里空空。”
一番话不卑不亢,引经据典,竟噎得王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好一张利嘴!”王氏没料到这个看似温顺的丫头敢当众顶嘴,还说得头头是道,顿时脸上挂不住,正要发作——
“啧。”
一声极轻却满是不耐的嗤笑,打断了堂中紧绷的气氛。
一直懒散靠在柱子旁的谢晚庭动了,几步上前,一把攥住还跪在地上的梁思遇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力道不小,不容拒绝。
“王姨娘消息真是灵通,连别人在娘家做什么都一清二楚。”他桃花眼懒懒一瞥,话里是惯有的混不吝,“怎么,我侯府的世子夫人会做碗面,就辱没门楣了?依我看,懂吃会做是真本事,总比某些只懂在背后嚼舌根的强。”
“王姨娘”三个字,像根针似的扎在王氏心上。她最忌讳别人提起她曾经的身份,此刻脸色瞬间由黑转青。
一旁的侯爷谢擎也沉下脸,呵斥道:“晚庭,放肆!”
“行了,茶敬完了,人也见过了,该走的礼数都到了。”谢晚庭压根没看他爹的脸色,拽着梁思遇,吊儿郎当地转身就走,“站久了腿酸,回了。”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敬茶,就这么不欢而散。
梁思遇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松鹤堂,手腕上是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和不容置喙的力道。
她看着他挺拔却写满“别来烦我”的背影,脑中闪过原主记忆里关于他的零碎片段。
谢晚庭,曾是京城闻名的神童,可惜生母早逝,亲爹火速将宠妾扶正。自那以后,他这个嫡长子就跟野草似的,自己长歪了。
想到这里,梁思遇心里莫名冒出一点唏嘘。好好的天才苗子,硬是被逼成了二世祖,好像……是有点惨?
刚回到听雪院,谢晚庭就松开手,径直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一切。
府里安排的早膳,经此一闹,自然也没人送来。
秋雯站在院里,小心翼翼地问:“少夫人,早膳……要不奴婢去大厨房看看?”
“不必了。”梁思遇摇摇头。就刚才那情形,大厨房送来的能有好东西?
她心里反而动了别的念头。
昨天那碗面得了十五点声望,要是能再接再厉……
说干就干。她带着秋雯又去了小厨房。这次食材多了些,她熬了锅香甜软糯的红枣小米粥,烙了几张金黄的葱花蛋饼,又拌了个爽口的凉菜。
可当她提着食盒回到院里,守门的小厮却说,世子爷一早就出门了,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
梁思遇看着手里的食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不吃拉倒!”她转头,正对上秋雯渴望又不敢看的眼神,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
她把秋雯拉到偏厅,“来,坐下,我们吃!”
秋雯吓得连连摆手,“奴婢不敢,奴婢……”
“这儿没外人,怕什么。”梁思遇不由分说地把碗筷塞到她手里,“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秋雯看着眼前香气扑鼻的粥和饼,又看看自家主子温和的眼神,眼圈一红,小口吃了起来。
粥糯枣甜,饼香菜脆,这是她进侯府以来,吃过最暖心的一顿饭。
【声望值 5。】
脑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梁思遇一愣,才五点?
【宿主,声望值的多少,取决于品尝者对食物的喜爱与需求程度。】系统解释道。
梁思遇看着那慢吞吞挪动了一小格的声望条,心里拔凉。靠身边这几个人,攒到一万点得猴年马月去!
不行,她得主动出击!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有领先这个时代的厨艺,为什么不自己开家酒楼?既能赚声望,又能攒下安身立命的本钱,将来脱离侯府也有底气!
主意一定,她立刻行动。找了顶帷帽戴上,换了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打发秋雯在院里守着,自己则凭着记忆,悄悄从侯府角门溜了出去。
京城大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梁思遇边走边看,将两旁的食肆酒楼逐一记在心里。
逛了一圈,她发现这个时代的烹饪手法确实单一,爆炒和炖煮是主流,调味也简单。
她心里有了底,正盘算着,却听路人谈论起一家名为“软红绡”的招牌点心——玉露凝香糕。
“玉露凝香糕?”梁思遇来了兴趣,这名字听着倒有几分意思。
她顺着路人指的方向找去,抬头一看牌匾——软红绡。
再往里一瞧,莺歌燕语,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青……青楼?
梁思遇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走。她一个侯府夫人,跑这地方来像什么话。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二楼临窗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窗栏,手里晃着酒杯,对着身边的美人笑得风流倜傥。
不是她那刚出门去酒楼用早膳的夫君,谢晚庭,又是谁?
梁思遇心里那点刚升起的同情瞬间被狗吃了!
惨个屁!他快活得很!
她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哟,这位小娘子,戴着帽子做什么?给爷瞧瞧!”
一个浑身酒气的壮汉摇摇晃晃地挡在她面前,一手就朝她的帷帽掀来。
梁思遇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可那人的手已经扯下了她的帷帽。
壮汉看到她的脸,醉眼瞬间一亮,嘿嘿笑道:“长得还真不赖!怕什么,爷又不会吃了你!这‘软红绡’的姑娘,哪个爷不认识?你是新来的吧?”
说着,他那只油腻的手就抓了过来,却在这时,一个冰冷透着不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赵老三,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那醉汉伸出的咸猪手猛地一僵,回头看来人,脸上的酒色瞬间褪了大半,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谢……谢小世子?误会,天大的误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是您的人……”
谢晚庭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直落在梁思遇身上,像是冬日里结了霜的刀子。
他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眉心一蹙。他不由分说地将她从那醉汉身边拽开,径直拖上了二楼,寻了个空着的雅阁,将她甩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被他一脚踹上。
手腕火辣辣地疼,梁思遇还没站稳,就对上了谢晚庭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桃花眼。
“梁思遇!”他压着嗓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本世子是不是警告过你,安分守己,别给我惹麻烦?嗯?”
他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上前一步逼近她。
“你穿成这样跑到这种地方来,想干什么?跟踪我?!”
“本以为你是个识趣的,看来是我看走了眼!怎么,才一天就耐不住了,想插手我的事?还是觉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子似的砸下来,又冷又硬。
梁思遇本就因为莫名穿越,被当成货物一样嫁人,还被刁难被骚扰,心里憋着一团无名火。此刻被他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冤枉,那股火“噌”地一下就蹿上心头。
她猛地抬头,也顾不上什么柔弱人设了,声音里是再也压不住的怒气。
“谢晚庭!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
“谁跟踪你了?谁想引起你注意了?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你转吗?”
她气得口不择言,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梁思遇就是眼睛瞎了,也不会看上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话音落下,雅阁内一片死寂。
谢晚庭明显被她这番话给说懵了。他大概从未想过,这只看起来温顺胆小的小白兔,居然会炸毛,还敢当面咬人。
他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愕。
梁思遇吼完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人设崩了!怎么一时冲动把心里话全给秃噜出来了!这下死定了!
看着谢晚庭脸上那由惊转怒,又慢慢变得幽深难辨的神情,她心里警铃大作。
求生欲让她在一秒内完成了变脸。
她飞快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起来,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委屈得不行,“夫君,你误会妾身了……”
“妾身只是听说这里的‘玉露凝香糕’是京城一绝,便想来学一学手艺。”
“妾身身份卑微,无依无靠,除了这点厨艺,再无长物。想着……若能把手艺学精进些,或许日后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至于……被人随意弃了去……”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谢晚庭的反应。
只见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怒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神情复杂地变幻着。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良久。
久到梁思遇脸上的委屈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终于,他嗤笑一声,所有外露的情绪都被敛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他懒洋洋地往门板上一靠,桃花眼微挑,用他那特有的、带点痞气的腔调开口:
“想学手艺安身立命?”
他拖长了声音,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意儿。
“行啊。”
他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然后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求我。”
“只要你开口求我,说不定……小爷我心情一好,就帮你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