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舟甩了甩扇子上的血，一步一步朝酒楼的掌柜走去。


    那掌柜倒也识时务，“扑通”一声就给众人跪下了。


    “这位爷，你刚才不也看出来了吗，我就是个打杂的，都是他”，他指着被砍头的店小二，“都是他指使我们做的。”


    “别紧张”，谢临舟拍了拍掌柜的肩膀，“那些吸食幽夜兰的人都有固定的据点吧，带我们去。”


    满洲有此等毒物存在，谁也不敢再食用这里的食物，谢临舟让宋七带着运粮队伍先行去驿站安顿，并再三叮嘱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驿站，不得食用满洲的食物，不得与陌生人过多交流。


    他自己则和沈疏桐、许昭昭一起去寻找据点。


    这条路越走越热闹，越走越繁华，直通一个开阔的大广场，许多百姓自发在这里跳舞。


    谢临舟揽过掌柜的脖子，他总觉得有哪不对：


    “那些人会把据点选在这么热闹的地方？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取你的狗命对我来说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别急啊几位，就在那！”


    疏勒人信仰长生天，广场最前面就屹立着一座长生天石像。


    掌柜的小跑两步绕道石像背后，沈疏桐几人连忙跟上，只见石板铺就的广场上突兀地安置着一块木板，那木板恰好被石像档了个严严实实，不特意绕过来还真发现不了。


    “他们就在下面。”


    掌柜的将木板搬开，指了指下方。


    木板下方并不深，差不多两米左右，左侧被石头封死，右侧似乎有很大的空间，但由于缺少光源，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情况。


    沈疏桐从行囊中翻出几个火折子分给众人，随后示意掌柜的先下。


    然后是谢临舟、许昭昭，沈疏桐断后。


    刚下地道，四个人就不约而同地抬手捂住了口鼻，太臭了！


    这是一种尿骚味、血腥气、粪便的臭味和某种不知名的香味混合而成的味道，这种香味很难形容，刚入满洲时那个撞了沈疏桐的疏勒人身上也有这种香气，想来应该是幽夜兰的味道。


    众人点燃火折子，眼前的是一个拱形石洞，和沈疏桐在现代见到的防空洞长得差不多。


    石洞不深，看起来也就五六百米的样子，另一头也是完全封死的，唯一的透气孔就是广场那块木板中的缝隙。


    洞内约莫有近百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有的衣不蔽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有的屈膝站着，上半身向前弯，手臂无力地垂在地面上；有的精神十分亢奋，身体不住地扭曲，嘴里还叫嚷着一些众人听不懂的话，想来应是疏勒语。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有外人闯入。


    沈疏桐抬头看了看上方，那里载歌载舞，一片欢声笑语，而就在这一墙之隔的地方，却有着一个死气沉沉的毒窝。


    保险起见，沈疏桐还是和掌柜的确认了一下：


    “我们只是进去看看，空中残留的香气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掌柜的摆摆手：


    “想多了小娘子，很多人当街就开始使用幽夜兰呢，那香味周遭都闻得到，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影响到，那这生意还怎么做？必须要将香对准鼻子猛吸才能有效果！”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众人这才放心地进入洞内。


    刚刚离得远，看的并不真切，走近了沈疏桐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人好像并不都是睡着了，还有一部分是睁着双眼的，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些人毫无例外，手臂上都有许多伤口，他们的手边还有一些银色的小瓶子。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探头看了看：“没把握好剂量，一下子弄多了，噶了呗。”


    “神医”，谢临舟将怀中所有的金饼都拿了出来，“这些都给你，请你救救他们！”


    许昭昭的眼神在这些金饼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别过眼：“你自己刚刚不都说了不可能戒掉，还说这种废话干什么！”


    “寻常人或许不能治好他们，但你是神医啊！你治病连药都不用！”


    “这不一样！我是可以帮他们解决肉身上的痛苦，但真正让他们沦落至此的是内心的欲望你懂吗？即便我现在治好了他们，要不了多久，他们依然会自己选择出现在这里，不信你问沈疏桐！”


    谢临舟看向沈疏桐，对方冲他点了点头：“这些人救不了了，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去保护那些还没有沾染幽夜兰的人。”


    ——————


    众人再次回到酒楼，谢临舟从柜台处拿出纸笔递给掌柜：


    “幽夜兰的种植地、香料及提纯花汁的制造商、贩卖商，以及满洲城内所有沾染幽夜兰者的据点，都写在这张纸上。”


    掌柜的拼命摇头拒绝：


    “哎呦我滴个亲爷欸！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这幽夜兰利润如此之大，你要动他们的生意，那就是和大半个满洲为敌啊！那些蝼蚁的据点我带你看看倒不妨事，但种植地和贩卖商我真的不能说啊，他们会杀了我的！”


    话音未落，谢临舟的乌骨描金扇已抵住了他的喉咙。


    “若我没记错，刚刚就是你亲手往我们的酒里下毒的吧，你也是贩卖商之一，本御史现在就可以诛你九族！”


    “别别别！我写我写！”


    掌柜的拿出一张满洲地图，在上面画了十几个圈，又在一旁标注了名字：


    “你们看，我们满洲一面临海，一面是沙漠，沙漠中央有一片绿洲，幽夜兰就生长于此。”


    他又用笔点了点衙门的位置：“这些幽夜兰是知府垄断的，没错就是你们大尧派过来的知府，满洲所有的幽夜兰都是从知府那里进的货，挣的钱也都要分给知府。”


    谢临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愠怒，从云京到临昌再到满洲，每一次百姓受的苦，都是为官者的不作为。


    掌柜的接着在地图上画圈：“四季酒楼、改命赌坊、清越阁、姐妹胭脂铺、百年香料铺以及我们酒楼，这些是公开售卖幽夜兰制品的场所，还有一些街头巷尾的小商贩都是一些大老板发展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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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除了大老板谁也不认识。”


    “那制造商呢？”


    掌柜的摇摇头：“这是秘术，在我们疏勒会的人都不多，满洲倒是有一个，听说已经做了知府的幕僚，没人见过他。”


    谢临舟收起地图：“去把你们酒楼所有的幽夜兰制品都拿出来。”


    “大人！”


    乌骨描金扇再次抵住掌柜的喉咙：“不然诛你九族。”


    “好好好！我带你们去！”


    众人跟着掌柜的走进后厨，他指着角落里的一堆陶罐，“这一罐是提纯的幽夜兰花汁，这一罐是新鲜的幽夜兰花，这一罐是幽夜兰制成的香料。”


    “你这种类倒是挺齐全。”


    掌柜的嘿嘿笑道：“经商就要这样，你要能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求。”


    “那这些东西应该如何销毁？”


    “这......”，掌柜的确实被问住了，“没人销毁过他们，我也不知道，总之不能用火。”


    沈疏桐也不确定幽夜兰和现代的那些东西是否是同一种销毁方法：“昭昭，你可知道？”


    “和虎门销烟一样，生石灰就行。”


    谢临舟不解：“虎门销烟？”


    沈疏桐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毒物，古时曾有一民族英雄将其销毁，简单来说就是将所有毒物都放入海中，再加入海盐和生石灰，便可以有效销毁。”


    “原来如此！”


    掌柜的见众人聊得挺开心，弱弱地开口问道：


    “大人，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儿上，能不能不上报你们大尧皇帝诛我九族了？”


    谢临舟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高兴，谢临舟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私售禁品，触犯大尧国律，人人得而诛之！本官要诛你九族，无须上奏陛下！”


    乌骨描金扇应声祭出，扇面展开又合拢，在空中划出半轮满月般的弧光，扇刃暗藏的玄铁锋芒无声无息掠过，酒楼伙计们的人头便纷纷离体，滚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


    扇身旋即倒飞，带着一股血腥气折返，稳稳落回谢临舟手中。


    几人将酒楼锁好，回到驿站和众人同步了消息。


    “竟有此等事！满洲知府好大的胆子，真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他们了吗！”


    “为官如此，真是我大尧的耻辱！”


    “大人，你就说怎么办吧，我们都跟着你干！”


    “对！我们都跟着你干！”


    谢临舟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这些小店先不管，擒贼先擒王，先把知府和那个幕僚搞定，底下的人自然不足为惧。但我们没办法封城，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人提前得到消息溜出城，若是幽夜兰流入别的城市，怕是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沈疏桐插话道：“那飞鸽传书让其他城市都不接受他们呢？疏勒人长相很有特点，应当很好辨认。”


    谢临舟打了个响指：“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