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客栈也只是短暂停留休息。


    第三日，青萝和洛雁飞的伤势好转，倒是把顾微雨累得够呛，这一行人几乎都有伤，她优先处理了青萝和洛雁飞的伤势后，便开始巡回问诊。


    治完这个治那个，治完你的治她的。


    顾微雨坐在木椅里，双目涣散，手里抓着把花生豆，连皮都没劲儿搓，就那么扔起来喂进嘴里，再泄愤似的咔嚓咬几口。


    还没等咬成碎渣，她已经没了力气，囫囵吞咽进去。


    明月夜给她倒了杯茶。


    顾微雨这才笑眯眯道：“谢了，明月姐。”


    明月夜冷着脸，微微点头。


    顾微雨也不觉得她冷淡，仍旧笑眯眯的。


    薛令瑜在帮青萝换药，这几日青萝身上的伤口全都是薛令瑜处理的，从不假手于人。


    就连青萝的身子也是薛令瑜帮忙擦拭的。


    青萝醒来以后最先见到的就是薛令瑜正用帕子在擦她的锁骨，温热的帕子覆在她的肌肤上，那双白皙柔软的手很轻，很轻地覆在帕子上。


    隔着帕子，青萝都感觉自己在被人抚摸。


    这简直是令人心慌的距离。


    青萝一时间瞪大了眼睛，未料想薛令瑜也瞪大了眼，只不过青萝是惊讶，薛令瑜是惊喜。


    正当青萝想说什么之时，薛令瑜微红着眼眶，吸吸鼻子立刻道：“我去找顾小神医。”


    临走时还给青萝拢起了衣衫。


    之后的几天里，青萝即便醒着，也无法阻止薛令瑜为她上药、擦拭身体的行为。


    青萝知道这样的行为是逾矩的。


    薛令瑜是高高在上的朝华公主，而她不过是无相门的一把刀。


    可如今公主没有架子，倒比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年的婢女清翠更加体贴，每次看到她的伤口时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红的。


    她的皮肤看起来那样嫩，稍稍一摁似乎都能留下一道印记。


    青萝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被她吸引，当回过神来时已然和薛令瑜的眼神对上。


    薛令瑜便握住她的手，脑袋轻轻趴在床边。


    那双手又软又小，青萝都怕自己粗粝的掌心伤到她。


    可薛令瑜抓着她的手不放，反而指腹在她的指骨上轻轻摩挲，再摸着她掌心里的厚茧低语：“我们的手很不一样呢。”


    薛令瑜总是用那种心疼的语气与青萝说话。


    青萝不知该回答什么，便沉默以对。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薛令瑜同她碎碎念，说起她受伤差点没命的事，又说起命悬一线之时遇见顾微雨。


    顾微雨如何在荒山野岭中给她缝了伤口，而她又如何给顾微雨打的下手。


    最后聊起铃萝离开之事，青萝才跟着说了句：“她就是那样的性子，不愿与人道别。”


    事实上，她和铃萝一样，都不喜欢这种离别之景。


    她想，等这单任务完成，她应当会和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薛令瑜。


    想到这件事，她心口便像是堵了块石头似的。


    就连薛令瑜也想到了，眼也不眨地盯着青萝：“那你呢？离别时也会如此吗？”


    青萝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头：“是。”


    薛令瑜闻言瞪她一眼，随后怅然道：“我以为你会说，我们不会离别呢。”


    “等关山一行结束，回到京城。”青萝道：“我便会离开。”


    “若是我向皇兄将你要来呢？”薛令瑜问：“你知道，我很受宠的，青萝。”


    青萝没有回答。


    “我皇兄很厉害，这世上就没他办不到的事，而他最宠我了，所以我能要你吗？青萝。”


    小公主在喊她名字的时候，带着几分希冀和期待。


    小心翼翼地向她询问。


    青萝的心蓦地一软，想要答应的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她不是铃萝，随口就能将那些哄人的话说出口。


    于她而言，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承诺。


    可这件事，显然不是小公主想就能办成的。


    青萝知晓“煞”这一名讳，于无相门而言有多重要。


    无相门的杀手从没有改行这一先例，即便对方是东华国的皇帝。


    这一次，已然是柳灼破例。


    青萝的沉默落在薛令瑜耳中便又是另一重意思了。


    薛令瑜轻叹一声：“罢了。”


    那宛如牢笼般的皇宫，若非她生来便是公主，定不愿往那牢笼里钻。


    她时常同皇兄说：“你可要好好对我那些嫂嫂们，她们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待着，真的很不容易。”


    萧锦玄闻言，但笑不语。


    等薛令瑜生气地逼问时，他才回道：“利益交换罢了。朝华，你不懂。”


    薛令瑜心想，我又不是傻子，怎还不懂后宫是另类的小朝堂这事儿。


    朝臣之女送入后宫之中，是为权衡朝堂局势。


    男人的纵横捭阖不仅体现在朝堂之上，甚至连后宫那些女人都要算计。


    薛令瑜觉得无趣极了，可皇兄不想让她懂，她便装作不懂。


    像青萝这样的性子，进了皇宫怕不是要闷死。


    江湖客习惯了纵马游天下，哪里能适应得了沉闷无趣的皇宫？


    薛令瑜之后便没再提过此事，只央求青萝：“待回到京城，有空时我还能去找你玩吗？”


    这要求不算无理，平日不出任务时，青萝也会陪铃萝去逛街，所以点头应下。


    “待我们离别时，你要同我说一声。”薛令瑜道：“若是不说，我会生气的，记你一辈子！”


    青萝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明明眼中全是不舍，却还是装得开朗。


    青萝温声应答：“好。”


    *


    有莫离在，薛令瑜完全不用去跟讨厌的林氏兄弟打招呼。


    而那两位再见到薛令瑜时，也不敢造次。


    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地解决了。


    林氏兄弟带着乌木骨回到夜雨山庄，平眉与空知也在路上道别。


    洛雁飞因失忆无处可去，便准备跟着明月夜，而明月夜准备跟着薛令瑜和青萝去关山。


    顾微雨是个哪儿热闹就要往哪儿钻的性子，再说她原本也是要去关山凑武林大会的热闹，便自来熟地加入了这支队伍。


    待到第五日，一行人与莫离萧策道别。


    莫离带乌木骨回京复命，萧策要往南去，接了萧锦玄的密令去处理蒋梵音的事。


    薛令瑜在送别莫离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青萝为拿到乌木骨受了重伤的事儿说给萧锦玄听。


    以此来为青萝讨要赏赐。


    莫离就没见小公主对谁这么上心过，虽然小公主是个出了名的热心肠，但热情到要为她与皇上讨价还价，倒是少见。


    莫离双眼含笑地盯着小公主，“是。”


    薛令瑜叉着腰：“可不许忘了！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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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醒我皇兄，一定要让他保重身体，若是等我从你关山回去时，发现他清减了的话，呵呵，我定要让他尝尝我的药膳。”


    莫离轻笑出声：“是，属下记得了，定将公主的叮嘱带到。”


    挥手告别莫离，一行几人便踏上了前往关山的路途。


    因为青萝和洛雁飞的伤还未大好，薛令瑜也早已过了骑马的瘾，到了下一座城池时，干脆买了辆马车。


    然而她们五人中，除了青萝外没人会赶马车。


    薛令瑜肯定不能让青萝去赶马车的，便雇了个马夫。


    结果中途遇到一帮劫匪，几人刚一打起来，马夫被吓跑了。


    这帮劫匪也算倒霉，在这一带横行霸道十来年，从没有失过手。


    这次看着是几个身体羸弱的弱女子，结果青萝坐在车里，黄泉剑顺势飞出，车帘飞起的瞬间，为首的那位人头已经落地。


    这帮人遇到了硬茬，便想要逃跑。


    结果薛令瑜喊了萧六萧七来，让他们把人绑了送去官府。


    薛令瑜感觉自己这不像是要去闯荡江湖的，更像是微服私访。


    就连明月夜也调侃：“这一路上的贪官污吏见了你都得尿裤子。”


    “嗐。”薛令瑜嘚瑟摆手：“顺手的事儿。”


    没了马夫，薛令瑜便决定自己学习赶车，让青萝在一旁教她。


    结果明月夜将她赶到一边儿，“我来试试。”


    明月夜学得很快，青萝在一旁指点了几句，她便将车赶得跑起来了。


    会骑马便会赶马车，一通百通。


    只是铃萝不在，明月夜这一路沉默多了，与她一同沉默的还有洛雁飞。


    如果不是每次吃饭时，薛令瑜都会数一下人数，她一定会将洛雁飞忘得干干净净。


    洛雁飞长得很英气，一张非常酷飒的脸，此次从山崖上坠落，在她的右额留下一条手指长的疤，却并没有影响她的美貌。


    只不过确实如同明月夜所说，洛雁飞几乎不笑。


    所以这一行人里，话最大的只有薛令瑜和顾微雨。


    顾微雨也属于跟路边的狗都能聊几句的人，这会儿见着薛令瑜，跟见了知己似的。


    两人能聊一路，中途青萝会负责给薛令瑜递水。


    顾微雨见状便叹息一声，解开自己的水囊灌一口，“没人疼我，也只能我疼自己了。”


    坐在车厢角落的洛雁飞会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顾微雨愣怔片刻，而后朝着她笑道：“洛姑娘，全想起来了？”


    洛雁飞的动作停住，在外边赶车的明月夜忽地勒停马车。


    前方站着数十位蒙面人，手握横刀，对着明月夜道：“把车里的人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顾微雨挑开帘子看了眼，又回头瞟向洛雁飞：“可真是巧啊。你刚想起来，追杀你的人就来了。洛姑娘，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洛雁飞说了这些日子最长的一句话：“这是我的事，与大家无关。这些日子多谢诸位的照顾，若有来日，此恩洛雁飞必报。”


    说完便从自己的身侧拿起那柄裹着黑布的刀。


    在洛雁飞坠崖的不远处发现的这柄刀，在她醒后便用黑布裹了起来。


    如今握在洛雁飞手中。


    洛雁飞冷着脸要往外走，就听明月夜与他们对峙道：“你们要我车里的哪个人？我听听。”


    那语气散漫，听起来吊儿郎当的，却内含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