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知道这一趟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大方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便劳烦大哥带路了。”


    在衙役的带领下，林墨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院的花厅。


    徐知谦正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品着茶。


    他见林墨进来，便挥手让那衙役先退下。


    “林墨啊，来来来，坐下说话。”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又亲自提起茶壶，给林墨倒了一杯，“尝尝，这可是府城刚送来的雨前龙井。”


    林墨看着杯中那略显浑浊的茶水，又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陈味。


    他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推到了一旁。


    “多谢大人美意，晚辈不渴，还是喝些白水吧。”


    徐知谦倒也不以为意，又给他倒了杯白水。他放下水杯，这才看似随意地问道。


    “你大伯那件事，本官已经听说了，你打算如何处理啊？”


    来了。


    林墨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一片恭敬。


    “此事全凭大人做主，晚辈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呵呵。”徐知谦闻言，却是笑了，“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少。跟本官，还打起官腔来了？”


    他放下茶杯，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不符合身份的感慨萧索。


    “林墨啊，你可知我大雍朝的白鹿书院，曾几何时，那是何等的风光？从那里走出的鸿儒名臣，不知凡几！可如今……”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失望。


    “如今的白鹿书院，早已不复当年荣光。”


    “内里山头林立，党同伐异，多少真正有才学的寒门子弟，被排挤在外，不得其门而入。”“又有多少仗着家世背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纨绔子弟，在里面尸位素餐！”


    “长此以往，国之根基，堪忧啊！”


    林墨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跟自己说起这些，只能安静地听着。


    徐知谦又把目光转向林墨，眼神变得灼热起来。


    “你的那篇文章，本官看过了，写得很好！非常好！”


    “本官不仅看好你的文章，更看好你这个人！你若有心于科举，日后定要勤勉用功，莫要辜负了你这一身的才华！”


    林墨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大人谬赞，晚辈定当谨记教诲。”


    “嗯。”


    徐知谦点了点头，而后话锋一转说起昨天的事情。


    “你堂哥林文宝三次县试不中，没想到这次竟然能考进白鹿书院，你大伯的伤势稳定了吗？”


    林墨心中一动，实话实说道，“应该稳定了。”


    “唉，可惜了。”


    徐知谦摇了摇头，叹道，“出了这档子事，白鹿书院那边怕是也容不下他了，不过……”


    他看着林墨，脸上换了和蔼的笑容说道。


    “本县县学虽然名气上比不得白鹿书院，但里面的几位老先生，也都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本官做主让你那堂哥，直接入县学读书，你看如何？”


    林墨听完，心里震撼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从徐知谦给出这个方案的同时，他就绝对是最好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徐知谦的身份。


    这哪里是解决问题，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好，甚至可以说是有拉拢的意思在内。


    他连忙故作推辞道，“大人！这……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况且晚辈昨日，已让家仆……”


    “不麻烦。”徐知谦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见徐知谦如此肯定，林墨知道自己再推辞，便是矫情了。


    他只好再次行礼：“那晚辈，便替堂哥，谢过大人！”


    “嗯。”徐知谦点了点头，“至于你担心的，林家村那边。”


    “本官也已派人前去安抚，那个镇上老板的不成器的儿子，白鹿书院的名额，自然是保不住了。”


    “该赔偿的汤药费、误工费，本官也已责令他三倍赔偿，这些你都不必再担心。”


    林墨心下恍然，这位县令大人，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多谢大人。”


    “好了。”徐知谦端起了茶杯，下了逐客令，“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


    “不过林墨，你也要记住。”


    “有锐气是好事，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自作主张，今日之事若是换了另一位县令在此，只怕你现在早已被下了大狱了！明白吗？”


    一股寒意从林墨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日让王虎去村里报信的举动，在这些官场老狐狸眼中，是何等的幼稚，又是何等的危险！


    “晚辈明白了。”


    “去吧。”


    ……


    出了县衙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林墨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冷汗浸湿。


    他在心中感慨一声，自己终究还是太不小心，太小看这些混迹官场的老油条。


    别说是徐知谦，就连自己老师吴庸，估计都已经提前猜测到了这些事情。


    一路有些神不守舍回到闲人草堂。


    吴庸见他回来，只问了一句，“那姓徐的都跟你说了什么？”


    林墨将方才的经过，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吴庸听完冷笑一声。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


    说着，吴庸又看了林墨一眼，像是在看自己差点犯了大错的孩子。


    “小子你记住，这件事你错的不是想为你大伯出头，而是错在不该让那么多人知道你想出头。”


    他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事不密则失身，这个道理你牢牢记在心里。”


    ……


    下午，清风阁后院。


    林大山再次醒来，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断臂处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他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儿。


    林文宝端来一碗温热的米粥，小声说道。


    “爹，您睡着的时候，小雨妹妹来看过您了。”


    林大山呆了一下，刚要询问。


    门外，传来了李管家敲门问候的声音。


    紧接着便见李管家，领着一名身穿衙役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衙役手里拿着一份盖着县衙大印的文书，清清嗓子朗声宣布。


    “奉县尊大人令！林文宝才学尚可，特准入县学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