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凌墨眼中那不似普通书生的锐利和缜密的目光来不及完全褪去，就这么直直地暴露在了陆瑶的视线里。


    仅仅一刹那。


    他便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唇边重新挂上了那副无害，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陆瑶的错觉。


    深夜，月色明亮。


    陆瑶坐在门槛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石子，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


    白天凌墨在村长家所说的一切，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联防，瞭望哨……


    这些词从一个书生嘴里说出来，简直比他说自己能徒手打死老虎还可笑。


    陆瑶眯了眯眼，心里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最紧。


    她久违的打开了系统页面，那个该死的系统任务还挂在那儿，明晃晃的“未完成”三个大字，像是在嘲笑她。


    柔弱不能自理？


    我看他是心眼多得能织出一张网，把整个陆家村都罩进去！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地等下去。


    她必须得主动出击，再探探这家伙的底。


    想到这儿，陆瑶起身走进厨房，从下午采回来的野菜里抓了一大把，用草绳利落地捆好。


    “娘，我去村长家一趟，送点野菜过去。”


    她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李秀娥探出头，有些不解：“这大晚上的……”


    “白天凌公子不是帮村里出了主意嘛，咱家也算承了情，送点东西过去，就当是谢礼了。”


    陆瑶随口找了个理由。


    李秀娥一听，觉得在理，便没再多问，只叮嘱她早点回来。


    陆瑶提着野菜，熟门熟路地来到村长家。


    院门虚掩着，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正站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


    凌墨背着手，正仰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少了白日里的谦卑，多了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是陆瑶，脸上那副深沉的表情瞬间褪去，又换上了那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


    “陆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你帮村里解决了个大麻烦，我娘让我送点自己采的野菜过来，给村长家和你添个菜。”


    陆瑶笑的坦然，她晃了晃手里的野菜，径直走了进去。


    恰好出来倒水的


    村长婆娘看到来人，热情地接过野菜，拉着陆瑶就要进屋喝水。


    “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快进屋坐，我去给你倒水。”


    “婶子，不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陆瑶笑着拒绝，目光却落在了凌墨身上，“我跟凌公子说两句话。”


    之前，自己和村长闹得不愉快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当时的村长一家，连带着他婆娘，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


    可不止怎的，自从自己把凌墨待到村长家暂住后，这一家子待自己反而是好了不少。


    村长婆娘听陆瑶来的目的，直接会意，当即笑着进屋去了。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陆瑶和凌墨两人。


    晚风习习，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陆瑶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在月光下直直地盯着他：“凌公子，你真的只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吗？”


    凌墨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询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苦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和落寞。


    “看来，是在下装得不够像。”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夜空中的明月，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深沉：“实不相瞒，在下家中确实出了一些变故。此次北上，除了赶考，亦有避祸之意。”


    “至于白天所说的那些……”


    他侧过头，看着陆瑶，眼中带着一丝真诚和无奈：“不过是年少时在家中书房里，翻看些杂书野史时记下的只言片语，没想到竟能派上用场，让姑娘见笑了。”


    话说到此，他顿了顿，语气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但无论如何，想要通过科举重振家声，是在下此生最大的心愿。这一点，绝无虚假。”


    面对凌墨的回答，陆瑶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几分审视与打量，似是想要辨别真假。


    然而就在陆瑶思索着这番话有几分可信度时，凌墨却忽然话锋一转，反问了过来。


    “那陆姑娘呢？”


    他微微一笑，“你又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村姑吗？”


    他看着她，缓缓道：“面对疯猪面不改色，懂得利用地势将其智取。随手就能辨认出深山里的珍稀草药，连那极难被发现的金钱吊葫芦都能被你一眼识破。”


    “处理伤口的手法，更是利落得不像一个常年干农活的姑娘家。”


    “陆姑娘。”


    他一字一顿，声音温和，眼神却锐利如刀，“你身上的秘密，似乎比在下还要多一些呢。”


    被他这么反将一军，陆瑶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啊，白天那些举动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询问，而是为了试探自己。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实则步步为营的男人，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狡黠和灵动。


    “我？”


    她歪了歪头，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偶得采药老爷爷的指点，我这人比较聪明，学习很快的，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我还能成了神医。”


    那俏皮的语气，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哪里有半分被揭穿的慌乱，分明就是在明晃晃的耍赖。


    凌墨看着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笑声清朗，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悦耳。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不是简单的书生，我也不是普通的村姑。


    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底牌。


    这一刻，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陆瑶直起身子，摆了摆手，转身的瞬间，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


    “陆姑娘慢走。”


    凌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温和依旧。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他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不见底的探究。


    这个陆瑶，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还要有趣。


    他本以为自己的那套说辞天衣无缝，却没想到她根本不接招。


    看来，接下来的计划，需要更谨慎一些了。


    不过……这样，似乎也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