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金说的不错，百味斋这么大一家杂货铺，的确犯不着为了这么一处方子，顶着有可能砸了自家招牌的概率。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他敢卖这么便宜，就必定有了别的渠道。


    而那个渠道上头的人，估计才是真正偷了他们方子的。


    陆瑶思肘片刻，便径直带着弟弟们走进了百味斋。


    店里的小二一见他们这身打扮，还拉着板车，脸上便带了几分轻慢，“干什么的？送货的走后门。”


    陆瑶气场沉稳，看都没看他，只淡淡开口：“找你们钱掌柜，跟他说，有独家的生意要谈。”


    那小二被她镇定的气势唬得一愣，看着不像寻常村姑，一时间也不敢怠慢，嘀咕了一句“等着”，便不情不愿地往后堂去了。


    很快，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百味斋的钱掌柜。


    他一看见陆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呵呵的商人嘴脸。


    “哎呀，是陆姑娘啊，好久不见，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陆瑶懒得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指了指门口的木牌。


    “钱掌柜，你们百味斋什么时候也开始卖‘独家秘制’的果饮了？”


    钱掌柜闻言，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捻了捻鼠须，一副精明相：“陆姑娘消息灵通啊，不瞒你说，前几日有位高人，将这果饮的方子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我。”


    “我一尝，味道虽然比陆姑娘的稍逊一筹，但胜在成本低廉，优势巨大啊！”


    他这话，等于直接承认了。


    陆银气得浑身发抖，陆金则死死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出声。


    钱掌柜瞥了眼两个少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话锋一转，开始反过来打压陆瑶，假惺惺地做出“施舍”的姿态。


    “不过嘛，陆姑娘，咱们也算合作过一场。这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的果饮我还可以继续收，但价格嘛……就得降一降了。”


    “十文钱一桶，如何？毕竟我这儿有了更便宜的货源，你这独家生意，可就不独家了。”


    他言语间满是轻蔑和得意，笃定了陆瑶没了靠山，只能任他宰割。


    谁知，陆瑶听完不怒反笑。


    那笑声清脆，却带着一股子冷意，让钱掌柜心里莫名一突。


    “钱掌柜，生意可以不做，但做人的招牌不能砸。”


    陆瑶笑意一收，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你那木牌上‘独家秘制’四个字，是欺诈。”


    她不等钱掌柜反驳，便直接竖起一根手指，条理清晰开口：“这果饮最早是我陆瑶做出来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卖给了东市街区的酒楼，王管事可以作证，”


    “毕竟咱们这单声音就是她介绍来的，你该清楚。所以你百味斋的‘独家’二字，从何而来？”


    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明知这方子来路不正，是别人偷学了我的手艺再转卖给你，你非但不拒，还以此为噱头招揽生意，是为不诚信。“


    “一个铺子连‘信’字都做不到，还怎么在生意场上立足？”


    “第三，”陆瑶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扎在钱掌柜心上，“你以为你捡了便宜，可你想过没有，此事一旦闹大，你百味斋售卖仿冒品，欺骗客人的名声传出去，损失的难道只是一天几碗果饮的钱？”


    “为了这点蝇头小利，砸了自己多年的招牌，值得吗？”


    她步步紧逼，气势凌人：“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谈生意的，是来算账的。”


    “昨天我两个弟弟来送货的路上，被人恶意撞翻了板车，一车五十桶果饮全毁了。”


    “我不信这件事情你完全不知情，毕竟我们的果饮卖不出去，对你来说就是最大的收益不是吗？所以，要么你赔偿我昨天那一车果饮的损失，五十桶，一桶二十文，共计一两银子。”


    “要么，我现在就去报官，告你百味斋商业欺诈，恶意竞争！”


    钱掌柜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农家丫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逻辑缜密，三言两语就将他逼到了绝路。


    他当然知道那方子是隔壁镇的黄老板送来的，也知道撞车的事是黄老板的手笔，他本想坐收渔翁之利，哪知道这丫头根本不是个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若是真闹到官府去，不管输赢，百味斋的名声都完了。


    权衡利弊之下，钱掌柜咬着后槽牙，从柜台里不情不愿地摸出一两碎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拿到钱，陆瑶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揣进怀里转身就走，没有半句废话。


    陆金和陆银愣愣地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大姐干脆利落的背影，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佩服。


    刚才那一番话，有理有据，气势十足，直接把那个掌柜说得哑口无言，乖乖赔钱。


    他们的大姐，当真是愈发厉害了。


    两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陆瑶径直穿过街道，走进了百味斋正对面的那家“迎客楼”酒楼。


    “姐，我们来这儿干嘛？”


    陆银不解地拉着板车跟上去。


    陆瑶没回答，而是直接找到了酒楼的掌柜。


    迎客楼的掌柜是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姓柳，一身合体的绸缎衣裳，显得既精明又干练。


    她显然是认识陆瑶的，一见她来，便笑着迎了上来：“陆姑娘来了，今天可是有什么新鲜果子？”


    “柳掌柜，”陆瑶也不客套，开门见山，“我想跟你谈一笔独家的生意。”


    柳掌柜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问：“哦？怎么个独家法？”


    “从今天起，我所有的果饮，在西市这边，只供给你们迎客楼。”


    陆瑶的语气十分笃定，“而且，我给你的价格，比从前给百味斋的还要便宜一成。唯一的条件是，你得在门口也立个牌子，就写‘陆氏独家果饮’。”


    柳掌柜是何等精明的人，目光往对面的百味斋一扫，瞬间就明白了陆瑶的意图。


    她掩嘴一笑，眼波流转：“陆姑娘这是要借我的地方，跟对面打擂台啊？”


    “是双赢。”


    陆瑶见被柳掌柜看透意图，也丝毫不藏着掖着，笑着继续道：“你的酒楼能得独一份的货源，而我的果饮也能彻底站稳脚跟。”


    “好！”


    柳掌柜当即拍板，爽快地应下，“就这么办！我这就让人去写牌子！”


    从迎客楼出来，陆金这才彻底恍然大悟。


    大姐先是逼着钱掌柜赔钱，出一口恶气，接着转头就和他的死对头合作，釜底抽薪。


    这一招，实在是高！


    陆瑶将剩下的果汁都交给了两个弟弟：“你们去城东的集市口卖，那边人多，应该很快就能卖完。”


    “姐，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


    陆瑶冲他们笑了笑，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先是去了粮油铺，称了十斤上好的白面，又买了不少油盐调料。


    紧接着，她又拐进了铁匠铺，将一张画好的图纸递给老板。


    “老板，辛苦照着这个图，帮我打一个这样的小炉子。”


    她要做鸡蛋灌饼。


    百味斋想靠低价抢生意？


    那她就用一个这个时代没人见过，也无法模仿的全新美食，直接在他门口，把所有客人都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