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下意识要开口，脑子里却瞬间闪过那两坛子醇香的美酒。


    收了人家的好处，总不能转头就把人卖了。


    演戏嘛，就得演全套。


    她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一扫方才的冷淡，反而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连声音都放低了三分。


    “崔花姐，感情的事，怎么能用‘有一腿’这么难听的话来说呢？”


    她抬起头，迎上崔花审视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少女怀春的美好。


    “阿墨他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是镇上学堂的先生。我……”


    陆瑶喉头一顿，才接着道：“我心悦他，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番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直接把崔花给说愣了。


    她本来以为陆瑶会矢口否认，或者和她对骂，却没想到是这个反应。


    短暂的错愕之后，崔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妒忌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好！好你个陆瑶！你还真敢承认！”


    崔花怒极反笑，她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既然你也喜欢他，那就别说那么多废话！按我们村里的规矩来，打一架！谁赢了，凌墨就是谁的！”


    陆瑶心头一紧。


    打架？开什么玩笑！


    就崔花这身板，壮得跟头牛似的，一拳头下来自己不得散架？


    她这点力气，也就够擀个面饼。


    她面上露出几分不解和惊慌，往后退了一步，护住了自己的板车。


    “打架？为什么要打架？”


    “废话！强者为尊！看上什么就去抢！”


    崔花一脸理所当然，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陆瑶脸上了，“我们村里向来都是这个道理！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陆瑶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底的慌乱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决定跟这个头脑简单的村霸好好“讲讲道理”。


    “崔花姐，你说的这个叫‘抢’，是强盗才做的事。”


    陆瑶的语气很认真，像是在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凌公子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怎么能用抢的呢？”


    “谁赢了就是谁的，你问过他本人愿意不愿意吗？”


    崔花被她这番话问得一噎，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喊道：“我管他愿不愿意！我赢了，他敢不愿意？”


    “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陆瑶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都是讲道理的文明人，不能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


    “你今天打赢了我，万一明天又来个李花、张花也看上了凌公子，你是不是还得一个个打过去？你打得完吗？”


    “而且就算你把全村的姑娘都打跑了，难道凌公子就会喜欢一个只会用拳头说话的女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鞭子一样抽在崔花的脑门上。


    她张着嘴，愣在原地，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什么文明人？


    什么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什么李花张花？


    这些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好像是天书一样。


    她只觉得陆瑶那张嘴叭叭个不停，说得她头昏脑涨，心里那股要打人的火气，竟然被绕得没地方撒了。


    “你……你……”


    崔花憋了半天，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最后只挤出一句，“你……你强词夺理！”


    “我这怎么算是强词夺理呢？分明是在好好和崔花姐你讲道理啊。”


    面对陆瑶那副极其“无辜”的模样，崔花只觉得脑子发蒙，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最终只能怒斥一声，转身离去。


    “你等着，凌墨早晚是我的！”


    陆瑶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长长地舒了口气。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但有时候，秀才把兵说懵了，也一样能赢。


    她心情愉快地推着车，往家走去。


    次日，陆瑶照旧出摊。


    许是昨天那锦衣公子的宣传起了作用，今天来买饼的人更多了，甚至还有从邻村特地赶过来尝鲜的。


    陆瑶带来的所有食材不到半天就全部卖完了。


    回家的路上，陆瑶在村口碰到了几个聚在一起唠嗑的婶子。


    “哎哟，瑶丫头回来啦！看这满面红光的，生意很好吧？”


    一个王家婶子笑呵呵地打招呼。


    “托您的福，还行。”陆瑶笑着回应。


    “何止是还行哟！”


    另一个张家婶子挤了挤眼，语气暧昧地说道，“我们可都听说了，你跟那位凌书生走得很近嘛！昨天崔花那丫头还去找你麻烦了？”


    “别说，瑶丫头跟那凌书生站一块儿，还真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很快就歪到了她和凌墨身上。


    陆瑶的笑容僵了一下，本能地就想开口反驳。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了那两坛子还没开封的美酒，还有自己对崔花说过的话。


    这要是当众否认了，消息传出去，凌墨那边不好交代，自己也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脸上挂着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含糊道：“婶子们就爱说笑，我……我先回家了，爹娘还等着呢。”


    说完，她像是躲避什么似的，加快脚步推着车溜了。


    看着她那像是害羞了的背影，几个婶子笑得更欢了，愈发认定了这桩“好事”。


    陆瑶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院子里，陆大富正在劈柴。


    李秀娥精神十足地在厨房里忙活，嘴里还哼着小曲。


    陆宝和陆财正围着新买回来的几块桂花糕流口水。


    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和充满希望。


    陆瑶把板车停好，正准备去厨房帮忙，却被陆大富叫住了。


    “瑶瑶，你过来一下，爹有话跟你说。”


    陆大富放下了手里的斧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跟着父亲走到屋檐下。


    陆大富沉默地站着，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踌躇，他搓了搓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才开了口。


    “瑶瑶啊……爹今天下地回来，听村里人说了些闲话……”


    他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女儿的神色，“是……关于你和凌墨的。”


    陆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流言都传到她爹耳朵里了。


    陆大富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却比陆瑶想象中要温和得多。


    “爹看着凌公子人很不错，对咱家也很好，还经常帮忙……”


    他顿了顿，眼底染上了几分温和，“你要是要是真喜欢他，也别藏着掖着。”


    “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老顽固，只要他人品靠得住，对你好，咱们两家也不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